這些暗樁,自是這些水師所設。想想也是,大順水師名存實亡,尤其是梁山水泊這支,簡直寒磣到姥姥家了。要船沒船,要人沒人。水賊要是來打的話,那也不能引頸就戮啊!沒辦法,只好設哨塔,挖陷阱,置暗樁了。
如此一來,夜晚便能睡得安穩一些。起碼水賊來攻打的時候,有個示警。打不過,可以跑啊!
正當時乘興暗自琢磨這伙水賊的來歷以及來意的時候,水賊已經放下了小船,由一個小嘍囉,打着白旗,大喊着:「我們是青龍幫的,水師的兄弟們,不要放箭,我們是來投降的朝廷的……」
時乘興聞言一愣,腦筋立時轉動了起來:「青龍幫要來投降?!那豈不是說,飛魚幫已經一家獨大了嗎!」他不傻,領兵之人,特別是時刻處於險境的領兵之人,分析能力往往都極其驚人。
時乘興大致知道水賊的派別,以及他們當家的性格。正是因為知道,才深感震駭。連青龍幫都要來投靠朝廷,可想而知,現在飛魚幫已經厲害到什麼程度了。
時乘興也知道,不排除青龍幫有詐降的可能。所以他讓身旁的親兵大聲喊道:「不許再靠近了,否則你家軍爺的箭,可是認不得人的!」
那一前一後的兩個嘍囉愣住了,沒想到現在投降都這麼困難。他們不過是小卒兩個,沒有甚麼主見,見到大順水師那哨塔上的弓弩手,已經瞄準了他們,立即便不敢前進了,回過頭望着旗艦上的朱全垨,低聲說道:「幫主,他們……」
這嘍囉的話還沒說完,朱全垨就已然開口說話了:「對面的大順水師,我乃青龍幫幫主朱全垨,不瞞你們說。我朱某人,是來逃難了。飛魚幫的翻江龍欺人太甚,占我地盤,殺我弟兄。奪我山寨,此仇不報非丈夫。奈何我手下已經沒船沒人,現在只剩下幾十個弟兄在船上。若你們信不過,我可以手無寸鐵上岸,以顯歸降之誠意。」
時乘興隱隱見得船頭站起來一個大漢。心中暗叫一聲好。只見這大漢身高六尺有餘,方臉長髯,黑暗中面部五官瞧得不太真切。但這身形一看便知,乃是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
聽了朱全垨這話,時乘興仔細琢磨了一番,找不到什麼漏洞,半信而半疑。但他手下只有五百來人,實在不敢冒險,於是便親自開口說道:「朱全垨,你給我聽着了。我乃駐守梁山水泊水師指揮使。時乘興是也。你若是真心歸降,便去東平府以東十餘里,朝廷禁軍便在那裏駐紮着。若盧廂正信了你,我時乘興無話可說。我這水寨廟太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還是請回吧!」
朱全垨沒有料到,自己報出名號來,還是碰了個軟釘子。無奈形勢比人強,只好一拱手說道:「既然時指揮使這般說,我便去投禁軍了。指點之恩。待朱某日後再報!」
朱全垨話音落下,便用繩索拉上那兩個嘍囉,再把小船吊起,轉頭揚帆而去了。
親兵望着越駛越遠的車船。隱隱覺得朱全垨說得不是假話,也確實沒有詐降。時乘興向來對手下都不錯,親兵喃喃地說道:「指揮使,這朱幫主不似在說假話啊,怎麼你還放他走了,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時乘興聽了。一刀柄敲在他的頭上,斥道:「說甚麼渾話,要是詐降,你我都難逃一死,我這是小心能使萬年船!再說了,就算他朱全垨是真心歸降,咱們受降了,災禍就來了!」
那親兵不明所以,捂着生疼的腦袋,不服氣地說道:「我不信!」
「哼,說你頭腦簡單你不信,叫你少吃點肉,都把腦袋瓜子給塞住了。我跟你們說明白了,咱們不過隸屬廂軍,還是廂軍裏面的水師。雖說餉銀比廂軍高一點,但還是廂軍。這廂軍能和禁軍比嗎?顯然不能。不能的話,你這廂軍小卒子,和禁軍較個甚麼勁!人家廂正擺明了是來鍍個金身,好升官發財的。你要是擋了他的路,看他不弄死你!」
時乘興這麼一說,士卒們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一個個都沉默了下來。是啊,沒人會嫌錢多的,更何況是即將到手的錢。可有些錢是催命錢,拿了就得送命。孰輕孰重,每個人心中都有桿秤,衡量得失。
時乘興再待了一會,見真的沒有任何動靜了,才意興闌珊地站起身來,拍了拍盔甲上的塵埃,說道:「都給我回去睡覺,說不得明日便有事要做了……」
破開浪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