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過去了兩個多月。
時已入夏,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烤得人少了精神,也不愛出去。近來京中閨秀的聚會都少了,想來大家都不愛在這樣的日子四處走動。
如此,眉畔便越發的懶怠,不管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來,每日裏大半功夫,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發呆。頗有些古詩文上說的「懶起畫峨眉,弄妝梳洗遲」的意思。
行雲從屋外進來時,眉畔正一手撐在桌案上發呆。她這隨時隨地發呆的毛病,行雲從一開始的又驚又怕,到現在已經徹底習慣了。
&娘。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她走到桌邊,將燈剔得更亮些,低聲對眉畔道。
眉畔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懶懶道,>
然後就起身朝床鋪走去。
又是這樣。行雲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眉畔看起來其實與從前差不多,至少外人是絕對看不出其中差別的。只是不管做什麼事,都顯得心不在焉,有氣無力,讓人心焦。
她看了眉畔的背影一會兒,伸手要去收拾書桌上的紙筆,低頭一看,才發現放在最上面的那張宣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青字。地上還有好幾團廢紙扔在那裏。行雲猶豫了一下,拾起來展開,果然寫的也是個青字。
她最知道眉畔的心病,當然也知道她變成這個樣子,究竟是為了誰。
然而行雲始終不懂,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才能讓她千百遍的重複着寫同一個字。又為了那個人茶不思飯不想,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只留下一具軀殼。
一開始時見元子青那裏沒了消息,她心中還有一股「果然如此」的念頭,仿佛是自己早已預料到,姑娘卻偏不肯聽的恨其不爭。巴不得兩人就此斷了,姑娘走回正路上來。
然而眼看着眉畔一日比一日的憔悴下去,神思不屬,茶飯不想,行雲也不由心下惻然。情之一字害人不淺,竟至於此。
她有時甚至會想,假若此刻元子青出現,自己恐怕都顧不得責怪他,先要讓他將姑娘的這些毛病都治好了才可。
行雲小心的將這兩張紙疊好,收進衣袖裏,然後才轉身跟上眉畔的步伐,去伺候她睡下。
夏天的夜晚溫度並不比白天多多少,雖然換了輕薄的蚊帳,但一樣很悶熱,眉畔道,「帳子不要放了,就這樣吧。」
&行雲只好放下伸向掛鈎的手,轉身去找蚊香出來點上。然後熄了燭火,輕輕走了出去。
月色很好,行雲留了半扇窗戶,所以月光能夠透過窗欞,照進房間裏。
眉畔側過身面朝窗戶,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學過的一句詩,「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她以前不懂,所以念起這詩來也是高高興興的,只覺得這韻律朗朗上口,優美之極。所以循環反覆,也不會讓人生厭。然而到了今夜,她才忽然察覺,其實這句詩多難過啊。
否則月光怎麼會像霜,這麼冷,這麼孤單。
然而這樣的情緒,卻並不是隨意便能體會到的。要特定的人,在特定的環境中,懷着一種特定的心情,才會懂得。
眉畔就在這樣的愁思之中,漸漸進入了夢鄉。
大概是心裏存了事,天微亮時眉畔就醒過來了。但她沒有起身,躺在床上聽窗外傳來的蟲唱聲,院子裏僕人們起身時的開門聲,走動聲,盥洗聲,說笑聲……遠遠近近的聲音,奏成一曲紅塵俗世的歌。昨夜那種遺世獨立的心情便如陽光下的冰雪,倏忽而逝。
眉畔忍不住搖了搖頭,說到底自己只是個俗人。
她聽見行雲洗漱結束開門進屋的聲音,才揚聲叫道,「行雲,什麼時辰了?」
&主子的話,才寅時正。主子再睡一會兒吧?」行雲掀開帘子,站在門口道。
眉畔撐起身子,「不了,睡不着。」
行雲服侍她起身,梳洗過後,想着眉畔最近沒什麼胃口,便勸道,「姑娘既然起來了,不如早些去萬椿園請安,陪老太太用早膳,也熱鬧些。」
眉畔猶豫了一下才道,「也好。」
到了萬椿園,這裏果然正熱鬧。
傅家的人口其實很多。傅老夫人雖然只有甘陽侯傅采林和眉畔的母親傅采楓兩個孩子,但已故的老甘陽侯卻還有其他妾室留下的兩個庶子一個庶女
43.才會相思【入V三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