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大嫂子髮髻正中插着一支三尾金鳳梳,左右一邊插着一支鮮亮的含苞蓮花碧玉簪。美則美矣,只是------有點裝嫩的嫌疑。書衡忍不住附耳袁夫人:「這兩根簪子還是比較適合未出嫁的姑娘。」袁夫人嘴角一勾,同樣附耳:「好不容易有些值錢的東西,你還不容許人家顯擺顯擺?」前方引路的榴大嫂子忽然轉過身來,脅肩諂笑伸出手來:「夫人,手臂酸不酸?讓我來抱着妞妞吧。」
書衡一聽,急忙把身子往袁夫人懷裏拱了拱,用胳膊抱住她脖子。鬼知道你是不是聽到了小話,現在要藉機掐我一下。袁夫人滿意的拍拍她屁股:「沒事,這孩子就在自己家裏自在,剛出門還被公爺叮囑小心看着呢。」
「公爺也太小心了,在這裏還能出什麼錯不成?」榴大嫂子笑容未退,卻不再追要,只道:「我們老太太天天念着呢,說好幾日沒見大妞妞了。聽說夫人來了,就等在花廳里。還特特的派我過來催請呢。」說罷又呵呵的笑。
袁夫人也笑:「我難道不是?給太爺見了禮,就來拜見老太太了。」這四老太太乃是四老爺後來的填房,如今還三十多歲,安靜和順,據說年輕時,也是個生的甜淨的美人。當然,現在是看不出什麼了。她是後來的婆婆,自己統共生了三爺一個兒子卻要應付兩個前妻留下的兒子兒媳還有一個花心老夫,每日裏糟心爛肺讓她眼角細紋叢生,唇角下垂僵硬,再怎麼笑也難得顯出溫和。
書衡剛一進門又被拉到懷裏去摸頭捏臉,一翻搓弄之後,四老太太塞進她手裏一塊點心。書衡顛三倒四的捏了幾捏,感覺到化了的糖稀把掌心弄的黏糊糊,她原本就還在為二房的茶水反胃,掌心的觸感讓這症狀更重,當即一轉身,甜笑上臉,不由分說把點心塞到四奶奶嘴裏去:「小祖母吃,妞妞餵祖母吃。」
「啊?額,嗯嗯------」老太太又是忙着吞咽,又是忙着擦嘴唇,臉上又忙着笑,手裏又忙着拍她的頭,書衡都替她急的慌。
「怪道都說大小姐懂事,是公爺夫人的開心果。我瞧着也歡喜。」老太太終於咽下了點心,開口說話。「公爺撐持着宗家長房,卻統共只得這一個姑娘。也虧得姑娘天天哄着公爺開心,真是長房的活寶貝。」屋裏眾位媳婦都一窩聲的附和。書衡卻總覺得哪裏不對,而袁夫人聽到「統共只得一個姑娘」時,心裏便開始冷笑。這幫人,軟釘子硬釘子不知道碰了多少回,卻總是不死心。
「公爺最近怎麼樣了?」「好的很,公爺幼時體弱,如今已漸漸調養過來,這大半年都好好的,咳嗽都不曾咳嗽一聲。」袁夫人應付自如。四老太太果然說道:「既然如此,可要加把勁兒喲,如今連最小的三房都添了孫子,你們小夫妻可得趕緊着喲。呵呵。」
這時屋裏不僅有媳婦婆子還有些閣中姑娘,這話未免說的太不尊重。但老年人若真要厚起臉皮,仗着輩分,倚老賣老,那小輩還當真無法可使。袁夫人知道,若她說公爺最近身子不大好,那話便是:「哎呀,偏生這樣的人才品貌,偏生這樣的叫人放不下,到底快快有了後代根,才能讓人鬆口氣。」不管怎樣,都能把話題扭過來。
袁夫人佯羞佯嗔:「哎呀叔母,你又打趣侄兒了。這事還得看緣法,哪裏是想有就有的。」四奶奶笑容愈加溫和:「那就是現在還沒有消息了?哎,依我看,咱們做女人的,綿延子孫原本就是分內事,大家大族的尤其重視血脈,不興那種小家子氣,便是庶出的孩子,養在自己跟前記在自己名下也跟自個兒的一樣,也省的落了那苛刻跋扈的口聲。」
這話倒是為着蘭姐被遣,尋不是來了。袁夫人口上稱是,心中卻道:我便是要抬個姨娘,那也絕對不能是老四房的人。況且公爺因着自己庶姐一節,十分窩火,對妾這種角色相當沒好感。再說,公爺自己對嫡子一事尚且不急,我又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有個蘭姐,一則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袁夫人一直都知道名聲的重要性,只不過待字閨中的時候無可挽回索性悍然不懼,如今卻是為着女兒,為着相公,壓着脾氣略改了性子,她不想讓人說書衡有個善妒不容人的娘,自己生不出兒子還不給丈夫張羅房裏人。)二則,也確實顧忌着長輩的顏面。但我們好吃好喝的帶着蘭姐,那是我們給四房這當叔的面子,但你們若有仗着臉子擺架子,那我們還是該怎樣怎樣吧。
第10章賀壽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