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芳齋里果然人很多。寬敞的大堂幾乎沒有空隙之地,長長的櫃枱前擺着一溜二十餘種不同的月餅,左甜右咸,涇渭分明。
蔣燕華細聲細氣地指點着:「豬油白糖芝麻餡兒和玫瑰餡兒是最甜的。若是公子不愛過甜之物,倒是桂花餡兒與棗泥餡兒更好。那百果餡月餅中有冬瓜糖和陳皮絲,我卻是不愛吃的,只不知公子愛不愛吃。」
進得門來她便已摘下了幃帽,這時候大概因為屋裏人多,微翹的鼻尖上已經滲出細細的汗珠來。她生得似曹氏,皮膚甚是細白,在陳家時因為小小年紀就要下田送飯,又有些營養不良,便顯得黯淡黑瘦。自打來了蔣家,不但飲食上豐盛,還有些白膚的方子使用,幾年下來皮膚已經養得白皙嬌嫩,近看如剝殼雞蛋一般,掛上幾星微汗,格外顯得細膩。
江恆卻有些心不在焉,眼角餘光不時地瞥向桃華。桃華沒摘幃帽,只將帽上的輕紗隨意撩起,一張臉就半遮半露,仿佛露出了一抹春光似的。
江恆乾咳了一聲,問道:「蔣姑娘,這些月餅裏頭,有沒有家母不方便食用的?」他是真有點好奇。
這些日子他打聽了一下蔣家,原來這位看起來年紀小小的蔣大姑娘,居然十分之能幹,蔣家的藥堂和藥田,居然都有她的身影。尤其是,前一陣子這位蔣大姑娘還發現了一張錯開的藥方,可以說是救了一個孩子的性命。聯想起惠山寺診出喜脈,又隨口說出那熱酒調藕節的偏方,江恆不能不覺得,這位蔣大姑娘的醫術,恐怕不像她自己說的那麼簡單。
江恆還從來沒見過女子行醫的。前朝早年宮裏聽說還有醫女,不過後來因為醫術多粗疏,所以也漸漸沒了這制度。至於民間,礙於男女大防,學醫的女子更是鳳毛麟角,便有也是在市井之間,以江恆的身份是根本接觸不到的。難得這次碰上一個,他到底也還是個少年人,這好奇之心一起,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忍不住要試探試探。
桃華思索了一下:「這些都是普通餡料,郡主身子康健,只要不過食都是無妨的。」
&江恆稍微有點失望,「那蔣姑娘可否推薦幾樣?」
一旁的蔣燕華緊緊抿住了嘴唇。桃華用眼角餘光瞥了她一眼:「方才舍妹已經說了幾樣甜餡兒的月餅,江公子可有喜歡的?」
&江恆這才想起來,下意識地想抓抓頭髮,半途又把手放了下來,抱歉地對蔣燕華笑了笑:「甜餡月餅京中常有,倒是咸餡的我想嘗嘗鮮。」
蔣燕華細聲道:「若說咸餡的,有乾菜酥肉餡,也有鹹蛋黃餡,還有火腿餡,這幾樣都很不錯呢。再有椒鹽、五仁幾種,也都是鹹味的。」
江恆便點頭道:「椒鹽和五仁的京中也常見,這乾菜酥肉的倒是不曾嘗過。青盞,讓店家多裝幾個。」
青盞應了一聲,又道:「郡主喜歡鹹蛋黃的,火腿的也不錯呢。」
江恆一揮手:「你看着辦。甜餡的也要,大嫂喜歡。」
青盞樂顛顛去挑月餅了,江恆看看四周的人,忍不住嘆道:「果然是生意好。今日才是十四,若到了明日,人會更多吧。」
桃華忍不住想笑:「江公子,該準備的人家今日就都準備好了,明日才來買月餅的,多半就是圖便宜了。若是臨時抱佛腳,那可來不及。」這位雖然沒有紈絝氣,但到底也是公子哥兒,不說四體不勤,恐怕也是五穀不分的,對這些日常瑣事怕是根本不清楚。
江恆略微有點尷尬,蔣燕華柔聲笑道:「江公子又用不着管家,自有下人準備,想來是不清楚的。明日我們這裏都要走月亮,不知道京城有沒有這個習俗?」
&月亮?」江恆果然被吸引了,「這是怎麼回事?」
蔣燕華含笑道:「我們這裏走月亮又叫走三橋,就是到了晚上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大家出門去走,至少要走過三座橋才可以。」
&何要走三座橋?」江恆頗為好奇,「京城裏頭可沒這習俗。」
這下蔣燕華答不上來了。吳地都有走月亮的習俗,她也是從小便聽得的,只是究竟此習俗從何而來,又為何要走過三座橋,卻是從來沒有細究過,只能支吾道:「老輩人都是這麼說的,說是走三橋就能去百病……」
&是為何一定是走三橋,不是雙橋,也不是四橋六橋?」江恆對這些市井俗談素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