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裏頭鬧得亂紛紛的,皇帝卻在明光殿裏悠閒地下棋,棋盤對面赫然坐的就是安郡王沈數。
&今外頭鬧騰得厲害,蔣氏也不着急?」皇帝安下一枚白子,隨手提掉沈數兩顆黑子,「你們夫妻倆倒是穩當。」
沈數反手在另一邊點了一枚黑子,微微一笑:「其實也沒什麼可急的,桃華有數。」
皇帝輕輕地哼了一聲:「朕可是聽說了,之前請過你們的人家都有幾戶打了退堂鼓。」
&也無非是他們將來後悔罷了。」沈數輕描淡寫地道,「臣弟反正閒來無事,這幾天看看他們跟跳加官一般,倒也有趣。」
&加官?」皇帝嗤笑起來,「你這話說得倒痛切。可不正是一群跳加官的,都盼着從這些事裏撈福祿,撈錢財,撈好處>
沈數欠了欠身:「皇上別急,跳完了加官,才有正戲呢。」
說起這些破事,皇帝也沒什麼興致下棋了,隨手將棋盤一推:「你的棋下得不錯。」他自登基之後,初時朝政多被于氏以輔政為名把持,他連奏摺都見不到多少,閒暇便以打棋譜自娛,兼着磨練性情。於閣老大約是樂見他玩物喪志,還為他請過國手教導,故而皇帝的棋下得着實不錯。
而沈數的棋則顯然是野路子,大開大闔,有些時候與棋譜所講的道理全然不同,然而穿插縱橫,卻自有一番道理。皇帝雖不懂用兵,卻也隱隱覺得他這棋路與打仗似乎有些個關係。
兩人這也不是頭一次下棋了,沈數勝少輸多,然而若把皇帝的身份計算進去,沈數的棋力與皇帝也差不許多,或許就是勢均力敵。西北可沒有什麼國手指點,定北侯也不是善棋之人,沈數能至於此,算得上不錯了。
沈數笑笑,從棋盤上將黑白棋子一一收拾起來,答道:「臣弟其實也不懂下棋,不過是略知道些打仗的道理,這枰上相爭,其實與打仗也差不許多。」
皇帝挑了挑眉毛:「朕看你說的不是下棋,是天下事。說起來這個,朕倒疑惑,種痘之事倒罷了,畢竟還有人盼着種痘,只要種了幾個沒事,那些謠言自然平息。倒是崔氏女,你打算如何?朕可不相信,蔣氏就容你立什麼側妃?」
最後這句話說得就有些戲謔了,沈數也沒防着皇帝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說來他們雖然是兄弟,但天生就被旁人視為對手,雖則自沈數回京城完婚時起,兩人便在暗中聯手,但似今日這般談起後宅之事,且如此隨意調笑,還是頭一回。
&弟也不想要什麼側妃。」沈數想了一想,還是鄭重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臣弟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生得一知己足矣……」皇帝輕聲重複了一遍,笑了一笑,「父皇果然沒有說錯,你是有福之人。」
這個話沈數可不敢答應:「若說福氣,誰能與皇上相比呢。」若是先帝說他有福,恐怕就會有人想到大位上去了。如今於黨猶在還好,等將來——沈數可不想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最好的法子就是別讓皇帝起疑心。
皇帝又笑了笑:「你的福氣與朕不同。且別說這些話,朕只問你,崔家女要如何處置?」
這句話讓沈數稍稍放下了心,略一斟酌才道:「依桃華的想法,還是想讓崔家知難自退。」並不是為了崔家人,而是為了先帝的顏面。
皇帝不解起來:「如何讓他家知難自退?若是肯退,又如何會父喪未滿頭七便論及婚嫁?可要朕給他們遞個話?」
&謝皇上。不過皇上也不宜與太后太過作對。臣弟——」沈數沉吟一下,還是道,「臣弟有一不情之請,還請皇上恩准……」
&麼?」皇帝還沒等聽完沈數的話就變了臉色,「崔家長女竟然未死?」簡直膽大包天!與皇家定了親事還敢私奔,而崔家竟敢假傳死訊,這根本就是欺君!
&上息怒——」沈數趕緊站了起來,「臣弟隱瞞此事,一則是未曾拿到實證,二則——也是為了這婚事是先帝所指……」先帝看着崔家好才把崔氏女指給自己兒子,若是現在爆出崔氏女竟然私奔這樣的事來,無疑是在說先帝眼瞎,根本就是看錯了人。
皇帝險些掀了棋盤,在原地踱了兩步才算平下一口氣來:「雖說為了先帝,你也該告訴朕一聲。」就算不把這事兒揭穿,要整治崔家還不有的是辦法。
沈數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