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縣發疫都被平治,今年這個冬天,京城裏頗有幾分喜氣,家家都預備着過個好年。
蔣府里,因為依着蔣老太爺說的,今年就是最後一個滿家齊聚的團圓年,所以闔家上下也都不敢輕忽,弄得格外隆重些。
東偏院裏,曹氏看着剛送過來的黃狐皮坎肩嘆了口氣,拿起來給蔣燕華身上比量了一下,又摸了摸,隨口問白果:「這坎肩不是公中的意思吧?」
因還沒有搬出去,今年公中還是給每個姑娘各做了兩套新衣,只是這狐皮毛極光潤豐厚,公中斷然捨不得出這個錢的。
白果是知道這毛皮來處的,但嘴上卻並不露出來,只笑道:「是老爺的意思,兩位姑娘和太太每人一件。」
蔣燕華身形隨了曹氏,雖個子不高,但削肩細腰,穿上這毛皮坎肩倒是十分好看。曹氏看得滿意,先是笑了一笑,隨即又想起那件煩心事,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有些沒精打采地道:「老爺可做了皮毛衣裳?」
白果笑道:「老爺說不愛這些大毛的衣裳,沒叫做。」沈數這些皮毛明擺着是送給桃華的,蔣錫原想都留給桃華,還是桃華作主分了幾塊出來給曹氏和蔣燕華做衣裳,蔣錫卻是不肯做的。
曹氏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外頭萱草道:「太太,大太太來了。」
小于氏捧了個手爐進來,一眼就看見蔣燕華身上的坎肩,笑道:「原當弟妹躲清閒呢,原來是在這裏給閨女做新衣裳。這毛皮好,燕姐兒穿着也出色。」話音略頓,不動聲色地道,「是你們從江南帶來的?」
江南哪裏產皮毛呢,這分明是明知故問了。無奈曹氏雖然沒聽出來,卻也不知道這皮毛的來處,只笑道:「是我們老爺叫人做的。」
小于氏聽門上人說,有人給桃華送了些東西來,只是不知是誰送的,這會兒過來,雖說是為了說別的事情,但也想探探究竟二房是又結交了什麼人,此刻見曹氏不露口風,還以為她有意藏掖着,心裏暗暗惱怒,臉上卻絲毫不露出來,只笑道:「三弟是會疼人的。」隨即便轉了話題,「上回跟弟妹說的那事兒,有七八成了。」
曹氏怔了一怔,才想起來小于氏說的是跟劉家結親的事兒。原是這一段時間都沒動靜,她還當這事兒黃了,誰知小于氏忽然又提起來,不由得大喜過望:「怎麼說?」
旁邊蔣燕華神色不變,卻已經不由自主地側耳傾聽。小于氏瞧了她一眼,掩口笑道:「還能怎麼說,咱們燕姐兒這樣人才,誰還嫌棄不成?劉家的意思,是想要合一合八字了。」
她口中這般說,心裏卻暗道:也不知蔣燕華好在哪裏,竟中了劉之敬的眼緣。說起來她這種心理倒也有趣,若是劉之敬來向蔣丹華提親,那她是萬萬看不上的,可若說讓蔣燕華得了去,便又覺得不甘心了。從前只嫌蔣杏華礙眼,此刻便遺憾庶女少了,若是現有一個庶出的,倒好結這門親事。
曹氏自不知她心中所想,聽說劉家要合八字,頓時眉開眼笑:「這可是好,白果,去請老爺來。」
蔣錫與桃華都在百草齋,正跟蔣老太爺一起研究一本孤本中所注的針灸之法。如今蔣家也是不成文的規矩,凡老太爺研讀醫術之時,非大事不得驚動。如今曹氏遣人過來,連桃華都嚇了一跳,父女兩個急急辭了蔣老太爺回到東偏院,只見曹氏一臉喜色,這才鬆了口氣。
蔣燕華這會兒早躲到內屋去了,曹氏見桃華也跟着過來,雖覺有些不妥,但心裏實在高興也就顧不得了,滿臉笑容地向蔣錫說了:「這庚帖還要老爺來寫才好。」
蔣錫聽是劉之敬,想起那日在前院宴客,見他也是頗有風骨的模樣,又有一筆好書畫,心下也中意了一半。何況還是個翰林,就是前些日子蔣老太爺想給桃華說親的歐航,也不過才是個秀才而已。只是聽說是再娶,又有些猶豫。
小于氏自打上回被蔣錫當面刺過,見了蔣錫就不自在,原是不想說話的,但見蔣錫猶豫,才忍不住道:「雖說是再娶,但前頭那個是因着無出休回家去的,正經說起來也算不得元配,燕姐兒過去也算不得繼室,就是逢年過節,也還用不着向元配的牌位行禮哩。」還有沒說出口的意思——若不是再娶,這樁親事也未必就輪得上蔣燕華。
桃華聽見劉家,卻突然想起了蔣杏華入宮之前特地來跟她說過的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