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比流霞更為詫異,道:「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講的,你不是哭着喊着不願與大老爺做通房麼?」
流霞自然不願把她真實的理由講出來,把事情推到了楊氏身上去,稱是經過大夫人開導,想通了。www.
青苗將信將疑,不過這種事,當事人不講,她也猜不出,只能罷手,留下流霞獨自炒菜,自己則重回楊氏房中。林依見她沒端菜來,以眼神詢問,青苗雖瞧不起流霞行徑,但到底心善,道:「流霞姐姐說她曉得老爺口味,要親手炒個菜。」
張棟聽了這話,果然流露出滿意神色,耐心等着流霞端菜來。林依偷眼瞧楊氏,臉上神色如常,但捏筷子的手,明顯多加了幾分力氣。
不多時,流霞回來,她心眼兒多,炒了兩個菜,一盤與張棟,一盤卻是與楊氏,輕聲討好道:「大夫人,前兒你說想吃醋溜白菘,我炒了一個,你嘗嘗味道。」
楊氏卻沒伸筷子,反將碗筷擱下,淡淡道:「我吃飽了。」
流霞愣在那裏,不知所措。張棟還是在意楊氏態度,埋怨流霞道:「既是大夫人想吃,一早怎麼沒端上來?」
流霞委屈,卻不敢申辯,默默退至一旁。
午飯時分,妻妾暗鬥,正妻完勝,通房落敗,林依得出此結論,把碗筷一推,向楊氏道:「娘,我也飽了,咱們是現在就去街上,還是過會子再去?」
楊氏覺得這兒媳真是貼心又得趣,微笑答道:「飯後走動走動,消消食也好,你回去收拾收拾,咱們這就去。」
林依應了一聲,起身欲走,張仲微忙丟下筷子,道:「我也飽了,我陪娘一起去。」
張棟看了他一眼,暗罵一聲沒出息,不悅道:「我還在吃飯,你就要離席,有沒得規矩?」
在鄉下時,的確沒這規矩,大家都有活兒要做,吃完了就走,沒人理會誰先誰後。張仲微想了想,長輩還在吃,晚輩先離桌,大概是不合規矩的,因此雖捨不得林依,還是坐下了。不料楊氏卻慢悠悠開口道:「候着你爹吃飯是孝道,陪我逛街,也是孝道,並無輕重。」
張棟抬眼看了看楊氏臉色,覺得不怎麼好看,權衡一下,還是低了頭,向張仲微道:「陪你娘逛街去罷。」
張仲微高高興興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同林依兩個並肩回房。一回到自己臥房,張仲微便癱倒在床上,道:「方才我生怕爹娘吵起來,手心裏攥了一把汗。」
林依開了衣箱,翻厚實的冬衣,奇道:「看不出你還是個心細的,這也能瞧出來。」
張仲微道:「爹從頭至尾都板着臉,娘先前還好,自流霞再上來,也沒了笑意,我就是再遲鈍,看他們的臉色也看出來了。」
林依把他拉起來,將一件厚些的袍子遞過去,示意他換上,道:「這便是通房惹的禍,兩口子親親熱熱過日子多好,非要中間插進一個人,能不吵鬧?」
張仲微連連點頭,道:「你也多穿些,東京比不得眉州,那風吹在臉上,很是疼的。」
林依取了蓋頭戴上,笑道:「我有這個擋風。」
待得收拾停當,林依又翻出塊大包袱皮,疊好,塞進張仲微懷裏。兩人鎖好門,重回房中,林依扶了楊氏,張仲微跟在後頭,一同朝街上走。
走了幾步,林依發現後面跟的丫頭是流霞,問道:「青苗那妮子呢?」楊氏道:「青苗勤快,留下洗碗,流霞一人便得。」
林依立時領會到楊氏用意,兩名丫頭都還未曾吃飯,青苗對流霞不滿,因此只叫她餓着肚子跟來,而青苗不必遭這個罪。
流霞較咬下唇,不知是餓的,還是心有不滿,但主人起身,丫頭本就該跟着,是飽是飢,又有誰理會呢?就是張棟,方才見流霞出門,也沒二話說。
林依是同情流霞的,想過更好的生活,乃是人的本性,她一個身無自由的丫頭,除了做通房,確是別無選擇。在這樁事裏,若真要挑出個有錯的人來,當屬張棟,但為何他能安安穩穩坐在屋裏吃飯,流霞就該受罰?林依頗有幾分打抱不平,但她不敢開口,怕觸怒楊氏,與自已添麻煩。她扶着楊氏的胳膊,因為鄙視自己的懦弱,眼角有些發酸,忙抬頭望了望天。
走到巷子口,有個婆婆敲着響板,叫賣剛出爐的包子,林依突生一計,停下腳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