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那段時間,杜氏有幾天變得很沉默,人明明在府中,卻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不出門,不見人,對府里的事情也失去了靈敏的反應,據說是她病了。當時,沈榮華還在想杜氏是不是遇上煩心事了,估計就在那幾天,杜珪被閹了。剛過完元宵節,杜氏就匆匆回京探親,應該是回去看她侄兒並慰問兄嫂去了。
杜氏一行去京城也有十幾天,京城離津州不遠,估計也快回來了。沈榮華正想杜氏和萬姨娘回來應該會給沈家帶來新的熱鬧,沒想到她成了熱鬧的主角。若不是江陽縣主告訴她,她定會被蒙在鼓裏,被人坑了再反抗可就為時晚矣了。
沈榮華依舊保持溫順的儀態,笑意吟吟說:「開條件吧!」
「條件?」江陽縣主冷笑幾聲,說:「現在是你為魚肉,人為刀俎,那些人早已磨刀霍霍。而本縣主只是一個好心的路人,有必要和你開條件嗎?」
江陽縣主俯視沈榮華,一種居高臨下的施捨令沈榮華極不自在。沈榮華寧願讓她開條件,也不願意接受她的饋贈,因為人情也是債,最不好償還的債。事到如今,不管江陽縣主是什麼態度,沈榮華都不會和她鬧僵。
「我錯了我錯了,我應該這麼說。」沈榮華放棄完美的儀態,端起茶盞猛灌了兩口茶水,說:「縣主一片好心,憐憫我這隻待宰的羔羊,專程給我送來了這麼有價值的消息。哪怕我還有一分之力,定會回報縣主,縣主想讓我做什麼儘管直說。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能做到必做不誤,我若做不到,哪怕……」
「行了行了。」江陽縣主打斷沈榮華的話,光潔的額頭擰起,姣美的面龐泛起一層薄怒,「本縣主專程來看你,告訴你這件事只是順嘴一說,提醒你不要被人害了。難道告訴你這麼點小事,本縣主還跟你交換、讓你報答不成?」
在沈榮華的記憶和印象中,江陽縣主是個精明強勢的人。她提供了有價值的消息,就算不要求十倍回報,也必有所取,這是聰明人的交易。重活一世,沈榮華要充分發揮自己聰明的潛質,還要領略聰明人的遊戲規則,才不會穩勝。
「如此……」沈榮華猶豫片刻,微微一笑,說:「多謝縣主。」
「你不必謝我,本縣主婚姻運衰,不想讓你步我的後塵。」江陽縣主拍了拍沈榮華的手,說:「我覺得和你很投緣,以後遇事開心也罷、不開心也好都可以跟我說,我也想找人說說話。寧安郡離津州城和鳳鳴山都不遠,我不方便邀請你登門做客,但我可以借出門放風的機會來看你,找人聊聊天心裏也舒服。」
聽到江陽縣主這番話,沈榮華輕嘆一聲,心裏泛起幾分悲愴。江陽縣主十八歲出嫁,與夫君恩愛三年,丈夫病逝,她摔盆戴孝,立志守潔,到現在已經守了三年多的時間。去年,寧家從族裏挑了一個聰明好學的孩童過繼給她,以後為她養老送終。她剛剛二十幾歲,卻已看到幾十年後的自己,未來沉重且淒涼。
本來沈榮華以為江陽縣主登門是想試探她的口風,要談替蕭沖提親之事。沒想到江陽縣主給她提供了有用的消息,卻不提條件,不要回報。這樣一來,沈榮華倒覺得自己小人之心了,可她總覺得這件事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兒。她明顯看出江陽縣主似乎有話要跟她說,卻因為心有顧慮,每次話到嘴邊就欲言又止。
「小王爺還好吧?」沈榮華主動問起了蕭沖,「前幾天,謹親王府的三公子要抓小王爺回京,跟攬月庵的人打了一架,把籬園門口的迎春花削去了大半。」
「他好,好——慘啊!」江陽縣主哼笑幾聲,說:「這頓板子下去,不知道他今年中秋節還能不能去西山賞月,反正今年端午節的龍舟賽是要趴在床上看了。」
「打得這麼重?」沈榮華微微皺眉,一臉同情,心裏卻暗道活該。
「這也是他自找的,他明年就到弱冠之年了,別說在朝堂建功立業,至今還文不成、武不就呢。要是再不殺殺他身上的歪風邪氣,縱容下去,他這人也就廢了。重重打完這一頓,他收斂了,也該封世子了,不能再隨性放蕩下去了。」
蕭沖年已十九,都到了成親的年紀,親事卻一直沒定下。謹親王妃眼高於頂,卻總是刻意忽略她的兒子高度不夠,一直挑挑揀揀,導致蕭沖的親事低不成、高不就。封了世子,挑選的範圍會相對擴大,想挑中意的也會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