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渡是貧民區。\\www.qΒ//
走在這裏,林樂就知道了。敢說上海沒有貧民區的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九級王八蛋,越繁華的大城市,貧民區就越是頑強的存在。
按照良心的指引,他找到了張書銘的家。
一幢很破很破的小平房,破到只能作為豬圈的房子。門前污水橫流,不知什麼人在污水上架了一塊不值錢的鐵皮。走在上面,總是哐啷哐啷的響,響得淒涼。
樂少很喜歡踹門,因為他覺得那麼干很爽。所以,他以前踹過無數價值萬金的門。今天,在他面前的小破門和破窗戶,在風中吱吱叫,似乎在恐慌的呻吟不要踹我不要踹我。
林樂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對着這扇風吹吹似乎就要倒掉破掉的門輕輕敲響它。
門依舊在風中佝僂。
等了很久,天黑了很久,電話響了,媽媽打來的,有些惶急:「樂樂,你怎麼還沒回家,我和菲菲在等你回來吃飯。」
「媽……」聲音沙啞得要命,林樂自己都嚇了一跳:「媽,我沒事,你們先吃,我辦點事就回來。」
哐啷哐啷,一個老者佝僂着原本就被生活壓得彎下去的身子,提着兩個袋子走過了鐵皮。看見林樂,老人有點驚訝:「年輕,你找人嗎?」
「恩!」林樂點點頭,似乎用盡了一生的力量,艱難的說一句話:「我找張書銘,我是他的學生。」
老人目光迅速黯淡下來:「你大概是不知道,我家書銘已經……唉,進去再說吧。」
老人推開破門,領着林樂進了屋,指了指一角:「他就在那裏躺了幾年……」
房子很暗,燈光也很暗,掃眼望去,一地的盆盆罐罐,還有刺鼻的中藥味。
在房間的一角有一張床,床上直挺挺的躺着一個人,被子嚴密的蓋着。而在另一角,還有一張靠椅,椅子上有一位滿臉皺褶,不聲不響的老太太。
老人敏銳的察覺到他的目光,嘆了口氣,語氣中充滿無奈:「那是書銘他媽,自從書銘出了事,沒多久,她就身體一直不好,後來漸漸神智不清,現在老人痴呆了。年輕人,你坐。」
「不用了,老人家!」林樂走到床前,看看被子:「我可以看看張老師嗎?」
「看吧,就是不要嚇着你了。家裏有兩個不能動的人,吃喝拉撒都在這裏,臭得很。」老人自顧自的慢慢走到廚灶,或許是吧,那幾塊小木板搭起來的東西,大約也是這個名字。
揭開被子,一股尿腥味撲面而來。
床上躺着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瘦得胸膛上的肋骨都突了出來。林樂在這張鬍子滿面的臉上看了看,這是張書銘,回首看着老人:「張老師這是怎麼了?」
「還不是那個作孽的人,這是他派人來打的,書銘被打得好慘,那一棍子直接打在他頭上,我親眼看見,那血,就像自來水一樣流了下來。」老人乾枯的眼中流下眼淚,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仇人的血與肉:「那些人說,他們是樂少派來的教訓書銘的。書銘到底做錯了什麼,那些畜生下這樣的毒手。我要是見到那個樂少,拼了老命也要報仇……」
林樂偏過腦袋,極力忍住心中的悲傷與難受,只覺得心臟像是被狠狠的捅了一刀。
「那些畜生有權有勢,我們想告都沒地方去告,公安派人來看看說句人還沒死呢就再也沒消息了。我一個平頭老百姓,怎麼跟他們斗呀。可憐我家書銘,被打了一頓又一頓。」
林樂心情激盪,忍住眼淚,看了看張書銘一眼,再看了張書銘的媽媽一眼,看着這房子裏的一切,似乎要刻在心中。
來到老人身旁,看見那張台子上的菜頭菜葉,分明就是從菜市場撿來的。他現在總算知道老人為什麼那麼晚才回家了,因為只有那麼晚,老人才能在菜市場撿到人家不要的丟棄的菜。
他飛快的從兜里掏出所有的錢,只有幾百塊,全都塞進老人的手裏,飛一樣逃離了這裏。
他怕,怕自己忍不住那激盪的情緒。他飛快的跑,一直跑,跑到渾身是汗才抓住電線杆停下來彎腰吁吁喘氣。從臉上掉下來的一滴一滴的,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都是一樣的咸。
心中像是堵了什麼,哽得很難受,卻是始終拿不掉。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