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字營和「豹」字營先後湧起的火光讓張金稱所的主營所承受的壓力大減,土匪們的家眷都在澤地里,「方」字營和「豹」字營起火也就意味着八當家和六當家丟了老巢。\\www。qΒ/勝利者會毫不猶豫地點燃他們的房子,拉走他們的牲口,當眾**他們的妻子女兒……。別指望昔日的袍澤們會秋毫無犯,大夥都是土匪,記憶中沒有「憐憫」兩個字。攻下大戶人家的堡寨後會做的事情,得手者會在「方」字和「豹」字兩營重複一個遍!
有個小頭目第一個反應過來,放棄了面前的敵人,掉頭便向大營外跑。「我兒子在裏邊!」一邊跑,他一邊解釋自己這樣做的理由。他的頂頭上司從背後追過去,揮刀狠狠砍下。血一瞬間噴泉般濺起老高,已經失去生命的軀體卻繼續不停飛奔。須臾之後,血泉落下,散開。更多的人踩着死者的血跡,四散而逃。
「我的牛!」「我家剛收的葦子啊!」理由似乎都非常充分,八當家劉肇安指揮着親信砍倒多少人也制止不住。正手忙腳亂的時間,前方忽然又傳來一聲沉悶驚雷,「哄!」宛若山崩,「倒了,倒了!」尚未發現自己後路被抄的嘍囉們大聲歡呼。然後,他們的歡呼被噎在了喉嚨里。就在大夥費勁體力撞到的木門後,一排排等待以久的弓箭手齊齊地鬆開弦。
「嗖!」「嗖!」「嗖!」「嗖!」數以千計的鵰翎飛上半空,令眼前的景色猛然一暗。緊接着,那些白色或灰色的羽毛擦着斜線落下,上面濺滿了血珠,一串串,四下噴射……「狼牙箭,天殺的居然使了狼牙箭!」識貨者大聲哀號。一支從官軍手中流出來的狼牙箭賣價至少是三個肉好,素來被綠林豪傑們當做保命利器,即便在攻打館陶縣時,張金稱也沒捨得把庫房裏邊的狼牙箭搬出來給大夥使用。而現在,他卻將其射到了昔日的兄弟們身上。
「大當家早有準備,咱們上當了!」這句話,比前一句對軍心的打擊更嚴重。即便是最忠勇的嘍囉,也紛紛將目光投向劉肇安,期待着他能給大夥一個確切的說法。「衝上去,張金稱是什麼人,你們還不知道!被他活捉,大夥都得做了口糧!」劉肇安被看得心慌意亂,揮舞着長槊叫喊。張金稱最喜歡將跟他作對者的心肝挖出來吃掉,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突然想起了此節般,嘍囉們臉色更青,目光不斷四處張望。
一望之下,眾嘍囉心中更冷。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與大夥一道舉事的楊公卿已經帶着他的弟兄脫離了戰場。現在,眾人只能望見他們逃走時腳步帶起的煙塵。而信誓旦旦與「豹」字營同生共死的王當仁發覺攻擊不利後,也在迅速收攏隊伍。他們在巨野澤中沒有任何牽掛,撤退時的動作和放火時的動作一樣乾脆利落。
恐慌,是戰場上最大的敵人。從古至今,概不能外。沒等觀望的嘍囉們做出最後決定,寨牆後形勢又發生了變化。完成了三次齊射之後的弓箭手們從容地讓開,數百名輕甲騎兵揮舞着雪亮的橫刀殺了出來。
郝老刀一馬當先,在亂軍中砍出了一道縫隙,兩名親信侍衛緊緊跟上。三匹駿馬從這個縫隙硬擠了進去,帶領着後繼者將縫隙越撕越大,越撕越大,漸漸變成了一條血河。作亂的嘍囉們紛紛閃避,將毫無防護的脊背讓給了戰馬。戰馬的主人毫不猶豫,提着橫刀順勢一抹。一道道醒目的血口子在人群中出現,受傷者躺在血泊中,翻滾呻吟。
「頂住,頂住,否則大夥都不得好死!」一片哀鳴聲中,八當家劉肇安的動員顯得那樣的蒼白。腹背受敵的情況下還指望有人主動向前硬頂敵人的騎兵,即便吳起重生也不可能做到。嘍囉們快步向後退,向後退,轉身,由退縮變成潰逃,狼奔豚突,毫無方向。個別忠心的頭目還妄圖行使職責,被亂軍一擠,立刻倒在了地上。無數雙穿着草鞋的和沒穿草鞋的大腳毫不客氣地從他們身上踩過,然後是馬蹄,然後,是徹底的輕鬆與解脫。
「頂住,頂住!」劉肇安越喊越絕望。他無法相信自己仔細準備了小半年的叛亂居然這麼快就宣告了失敗。他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幾名效忠於張金稱的騎兵很快發現了他,策動戰馬沖了過來。劉肇安揮舞着長槊迎上前,讓開馬蹄,挑翻第一名騎手。然後又迅速用槊刃掃倒第二個。沒等第三名騎手靠近,他跳上了一匹失去主人的戰馬,雙腿一夾馬腹,落荒而走。
第四章紅塵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