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信楞了好久,然後就爆發出一長串歇斯底里的大笑。在鄒同擔心他會笑死的時候,石中信滲人的大笑猛地停了下來。
衝着鄒同拱拱手道:「公公慢走,本帥這就要擂鼓升帳,商議一下我軍進入定州之後的應對之策。」
鄒同莫名其妙的抱起自己的拂塵,瞅着大義凜然的石中信不明白這傢伙搞什麼鬼,剛才還對去定州視作鬼途,怎麼轉眼間就變得毫無畏懼了?還敢攆自己離開!這種事雲崢做理所當然,他憑什麼?正要出言譏諷幾句,就聽石中信小聲道。
「老鄒,買賣上門了。」
鄒同撓撓後腦勺奇怪的道:「什麼買賣?」
石中信嘿嘿笑道:「老雲不管殺到哪裏,哪裏都是人頭滾滾的,那些人頭對他,以及他的部下基本上沒用處啊,反正只要打完仗,他的部下陛下都會按照國朝最高規格賞賜的,兵部,戶部也不會去他的軍中點檢人頭,上一次他倒了一街道的腐爛人頭已經把那些人嚇着了,即便是御史也對京西軍的戰功絲毫不懷疑,只會找他們別的麻煩。
娘的,我們捧日軍要是上報一點戰功就難上加難,不管是戶部,還是兵部,亦或是御史言官,不見到人頭根本就不承認戰功,即便是看到了人頭還要查一下老子是不是在殺良冒功,老雲有人頭,我們有門路,總不能讓將士們殺敵一場沒有好處吧?
你家侄子自從被陛下賞賜了一個承局官之後。一年多沒動彈了吧?你就那麼一個當兒子養的親侄子,難道不為他的前途打算一下?」
鄒同奇怪的問道:「這是軍功,和他一個戶部承局小官有什麼關係?八竿子都打不着。」
石中信反手就把自己腰間掛的一柄刀抽出來拍到鄒同的手裏道:「你家侄子見捧日軍要出征。心憂國事,自己沒機會上戰場,特意獻出了家傳的寶刀託付軍中猛士,希望他能用這柄寶刀為國殺敵。
戰後一檢點,死於這柄寶刀下的遼人不下三十人,斬下的敵軍人頭更是不計其數……你說說,這樣豐厚的軍功難道就和你侄子這個獻刀人沒關係?這他娘的是美談啊!」
鄒同的臉皮抽搐了好幾下。總算是消化了石中信的這番話,把手裏的刀子還給石中信說道:「此事我一無所知!」
石中信睜大了眼睛道:「小兒輩私下裏的一片愛國心。告訴你幹什麼?告訴了還叫心意嗎?那是鑽營!」
鄒同落荒而逃……
郭恆川揮刀斬開前面的荊棘,路越發的不好走了,為了不被天上的飛鷹發現自己的蹤跡,遼軍只在晚上行軍。白天隱藏在山坳里,或者密林裏面一動不動。
這已經是離開十八盤的第六天了,裝乾糧的口袋已經變得空蕩蕩的,無數的軍卒餓的頭昏眼花,走幾步路就會吧唧一聲倒在地上。
山裏面能吃的東西幾乎都被他們吃乾淨了,如今,能捉到一隻山鼠運氣就算是好到極點了。
剛開始的時候追擊他們的還是京西軍,從第四天開始,追擊他們的就已經變成了本地的岢嵐軍。郭恆川發現了這一變化,想要回身去教訓一下這些沒用的宋軍,可是全軍上下肚子裏沒有食物。手腳酸軟的提不起刀子,只能眼看着宋軍站的遠遠地,用弩箭將好多餓的動不了的自家兄弟生生的射死,然後就歡呼着衝上來拿刀子割走他們的左耳朵……
仗打到了現在的模樣,基本上已經爛掉了,郭恆川深深地陷入了懊悔之中。如果十八盤是一個徹底的絕地,或者宋軍徹底的堵死了出路。近二十萬想要活命的遼軍,即便是不能突圍,無論如何也能給宋軍造成最慘痛的重創。
就是因為有活路,所以從上到下就沒有人選擇硬拼這條看似艱難,實際上最正確的活路。
何林,張巍,譚延壽這些外姓人統御的軍隊擔心自己的部下成為郭恆川突圍的犧牲品,在第一個晚上見戰事不利,就帶着部下脫離了遼軍大隊,率先走進了群山。
六天下來,郭恆川不管走到哪裏都能看到遼軍的屍體,整座大山都充滿了屍體的腐臭氣息。
張巍死了,何林死了,這是郭恆川收攏潰兵之後得到的消息,譚延壽不知所蹤,這三個人統御的十萬軍隊,就這樣被有毒的糧食和無處不在的宋軍給吞沒了……
第三十九章 恨一個人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