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鴻離開了雲崢的騾車走到滿地的屍體旁邊開始清點,這是他的工作,至少需要知道有多少人在這個淒清的夜晚離開了人間。
雲崢在打瞌睡,蒼耳去了一趟驛館把臘肉和雲二接了回來,沒讓他們看滿地的屍體,送到最後一輛騾車上讓他們繼續睡覺,雲二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醒來過,臘肉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卻什麼都沒說,乖乖地爬上了騾車,抱着雲二閉上眼睛努力的裝睡,她不太擔心那些強盜衝過來,因為少爺好像很喜歡殺強盜,不管是大強盜還是小強盜。就是總殺人似乎不太好……
沒有人拿強盜腦袋過來領錢,一個都沒有,眼看着天色大亮,青澗城的逃兵們也沒有過來,斷鴻走了一趟龍門鎮,沒有發現一個強盜,那些盤踞在人家屋檐下或者店鋪里的強盜一個都看不見了,在雲崢開始殺人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就跑了。
斷鴻嘴角帶着一絲嘲諷,將一個麻袋扔到雲崢的騾車跟前說:「衙內威風了得,賊人望風而逃,這是那些逃兵送給您的禮物。」
說着話一腳踢開麻袋,從裏面咕嚕嚕的滾出幾個人頭來。
「賞!」雲崢喊了一聲,一個五兩的銀判就被憨牛丟在斷鴻的腳下。
「我才不管是誰殺的強盜,誰拿腦袋過來,我就給誰錢,這就是我的道理,好了,時候不早了,我走了。」
雲崢吆喝一聲,蒼耳就嘿嘿一笑趕着騾車開始趕路。
「你到底是誰?」斷鴻大聲的問道。
「你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
「那太好了……」
雲崢的馬車走了,留給斷鴻滿地的屍體,人頭,還有一塊五兩重的銀判,屍體處理起來很容易,只要扔下山崖就好,一兩天的功夫就會被野獸吃個乾淨,但是這塊銀判,斷鴻握在手裏卻覺得有一千斤重。
「耳叔,您可真夠狠的,那一鍘刀下去,把那個傢伙差點劈成兩半。」
「嘿嘿,你耳叔在山上遇到的虎豹,野豬多了去了,這個時候氣勢萬萬不敢輸,要是沒了氣勢,野狗都敢追着咬你。一上來就要鎮住人,鎮不住的話,人家兩百多人不要命的衝上來,咱們九把獵弓可擋不住。」
山民其實就是兇悍的代名詞,之所以畏懼官府這是從骨子裏帶來的,五十年前王小波,李順起義之後建立了大蜀政權,結果忙着攻打梓州和眉州,卻沒有對劍門關發起任何攻擊,這就導致了宋兵順着劍門關進入了蜀中,然後就是史無前例的大屠殺。
大屠殺的作用很明顯,五十年內,蜀中非常的安定,少有百姓作亂,以前聽老族長說,那一次殺的人可真多啊,三個縣的勞役整整往大坑裏埋了半個月的屍體。
雲崢也看到地方志,那上面說王小波,李順賊子犯下血案滔天,蜀中大族,士子被屠戮一空,「害物贖貨輩,皆為白刃鑠,瓦礫積台榭,荊棘迷城郭」從這四句話里就能想像當時的慘景,不過比起官兵到處十室九空的形容詞還是有所不足。
蜀中富庶,當年宋太祖趙匡胤攻破蜀中之後,後蜀府庫里存放的金、銀、珠寶、銅幣之類的「重貨」和絹帛布匹等「輕貨」運往京城開封,號稱「日進綱」。為此,強征了大量民夫,水陸兼運,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運完。
想起前輩的瘋狂事跡,雲崢覺得自己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在這個殺人如草芥的世界裏,自身要是沒殺過人,簡直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給自己殺人找到了一條說得過去的理由之後,雲崢的心情就大好,雖然這是自己在騙自己,但是只要能把自己騙的過去,心裏能舒坦一些,就是一個好理由。
在老鴉渡口看了宋朝的船之後,雲崢說什麼都不答應走水路,說什麼呢?那叫船嗎?那是一片躺在水上的木頭,風吹過來,還沒有掛帆的大船就吱吱呀呀的響,似乎隨時就會散架,就這,該死的船老大還說自家的船是整條江上最好的一條船。
看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已經打發夥計從船艙里往外舀了三回水,雖然從這裏到綿州走水路只需要三天,走陸路需要至少八天,那又如何,雲崢,寧願繞地球一周也不做這裏的破船,在山路上遇到麻煩或許還能自救,在江上遇到麻煩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蜀中的水系水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