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放告日,一大清早,歙縣衙門前頭就擺出了放告牌,刑房吳司吏要在大堂上回事,這監管的差事便是典吏蕭枕月擔當。他雖說年輕,卻也是極其精幹的人,再加上有傳言說,吏房錢司吏年紀到了,吳司吏打算屆時自己接掌那名義上的六房之首,然後讓蕭枕月接刑房司吏的位子。一切全都會在葉鈞耀這縣令正式離任之前辦完,因此蕭典吏如今在縣衙可謂是炙手可熱。
即便如此,對來告狀的那些人,蕭枕月恰是恩威並濟。他一個個接過狀紙先行看過,所訴確實有隱情的,他事先囑咐快班快手預留出放告牌,可如果是通過那些訟棍在狀紙上做文章,那種明顯看得出就是打官司來訛錢的,他卻也不會縱容,往往三言兩語就把人批得體無完膚。最終,今天這放告日留下來告狀的,只不過三人,都不是什麼人命竊盜的官司,一樁分產,一樁田地買賣糾紛,最後一樁卻是一女許兩家。
這全都屬於戶房範疇,戶房司吏劉會和前司吏吳司吏都是縣尊鐵杆,再加上三班衙役,輕輕鬆鬆就能把事情原委查到水落石出,蕭枕月根本不覺得這別人視若畏途的三樁案子能難倒縣尊。在他心目中,近來稱得上麻煩的,僅僅只有從汪孚林那知道的那件事。就在他來來回回踱着步子,猜想那件事是否真的會爆發時,就只見縣前街上傳來了一陣呼喝。他抬頭一看,見是一行人擁着一乘二人抬的小轎過來,立刻眼神一凝,下了台階迎上前去。
當看清楚那落轎的轎子中。低頭沉腰走出來的那個人時,蕭枕月卻是並不陌生。儘管高敏正上任不久,可他作為刑房典吏,去府衙那邊刑房公幹的次數不少,一來二去。也見過高同知幾回,深知這位在府衙也是被人稱作為冷麵鷹,再加上昨天跟汪孚林看到的邵芳,知道邵芳多半就住在高同知那,他就更不敢有絲毫怠慢了。此時此刻,他行過禮後就立刻擠出一絲笑容問道:「高二尹大駕光臨縣衙。可是要見縣尊?今天是放告日,只怕公堂上會比較忙……」
「再忙,忙得過盜匪肆虐的大事?」
高敏正是當過東南第一繁難的蘇州府推官的人,深知刑房這些胥吏欺軟怕硬,當即頂了回去。見面前這個青衫令史果然立刻面色發僵。他根本看也不看對方一眼,昂首挺胸地往縣衙大門走去。他一身五品官服鮮亮奪目,再加上氣勢十足,一路上竟是無人敢攔,又或者說,三班六房的中心人物全都在大堂上,眼見刑房正得用的典吏蕭枕月都吃癟了,那些小人物還有誰敢上前自討沒趣。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位新任捕盜同知就這樣悍然踏上了歙縣大堂。
一日之計在於晨,縣衙早堂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把昨天辦結的公務當堂申報。然後籤押用印,再有就是那些催里甲辦的差,也要此時了結。至於放告日的訴訟,接狀紙約摸是在這時候,但真正審理詞訟,則要等到巳時開始的午堂了。如今天氣還沒完全轉暖。大早上從溫暖的被窩裏爬出來,別看堂上一個個人都站得好好的。卻幾乎沒多少人心思在此,所以發現公堂上多了一個人。大多數人竟沒什麼反應,反應過來的也不過心裏一聲驚咦。
今天怎麼多了個人?
然而,六房之首的反應就沒有這麼輕描淡寫了。隨着刑房掌案吳司吏第一個出聲驚呼,叫了一聲高二尹,大堂上其他屬吏有的跟着亂糟糟稱呼,有的則是弄不清楚狀況詢問旁人,一時間,本來嚴肅的大堂上亂成一團。高敏正卻很欣喜於自己的到來引起這般騷動,見葉鈞耀不情不願地從主位上站起來,繼而緩步下來算是迎候自己,他不禁哂然一笑。
誰讓你雖說榮升徽寧道,可衙門還沒建好,還要署理歙縣事務,品級又比我低一級,只要我挾勢而來,不愁壓不住你!
「葉觀察。」揖禮的時候,高敏正特意稱呼的是葉鈞耀的新官名,仿佛是表示尊敬,但緊跟着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今日前來,我為的乃是此前歙縣一舉將五峰盜一網打盡之事。我從府衙陳推官那裏見到了卷宗原文,自廖峰以下所有人全都落網,這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功績。也難怪朝堂諸公對葉觀察褒獎有加,上任不過兩年便超遷為徽寧道按察分司僉事。」
「哪裏哪裏。」葉大炮不動聲色,輕描淡寫地反擊道,「怎及得上高同知在蘇州府推官任上打擊刁頑,整治盜匪的政績?若非是高同知將那些盜匪打擊得無處存
第四零二章 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