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千萬人吾往矣,可我是個自私的人,國破族亡這種時候沒有選擇,可奸臣當道的年頭,我寧可沒有一個捨生取義青史留名的丈夫,也要兒孫能夠周全!」
「祖母……」許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方老夫人,只能仿佛自己安慰自己似的,低聲說道,「孚林哥哥不是那樣的迂腐人。」
「是啊,他不是。」方老夫人這才恍然回過神來,繼而溫和地笑道,「做官不能沒有才學,可更不能沒有手段。想當初我就是聽說了他在秀才功名岌岌可危,後來家裏又被派了糧長的時候那樣機敏練達,這才注意到他的,和你們那衣香社倒是差不多。可是,你還了解汪孚林多少呢?他還有什麼喜好?他平時都在想些什麼?平生的志向又是什麼?」
見許薇終於為之啞口無言,方老夫人方才悠悠說道:「女人都希望夫婿出類拔萃,可有道是悔教夫婿覓封侯,也不知道多少女人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不過是面上光鮮罷了。小薇,你這嬌憨脾氣,在家當千金小姐時無所謂,可日後侍奉公婆,被人挑錯可就是最簡單不過的事。從明天開始。有些東西你得學一學了。至於你爹那兒。我會最後再問他一次,若是不能,你也好,我和你祖父也好,全都會打消從前那念頭,你明白了嗎?」
意識到祖母竟然到這份上還給自己留了最後一絲希望,卻也告訴自己這一絲希望一旦沒了,那自己就得死心。許薇不禁咬緊牙關,重重點了點頭。
縱使日後如同祖母一樣,把這段經歷當成往事追憶也好!
汪孚林並不知道,方老夫人竟然和許薇說道了這些。此時此刻,他正在後花園的草亭內,向許老太爺詢問松明山汪氏那位執掌揚州鹽業的叔父汪道旻,以及其他幾支移居到了揚州的汪氏族人。許老太爺當年去淮揚時,曾經頗受汪道昆祖父,也就是汪孚林的曾伯祖父汪玄儀照顧,自然不吝一一解說。說到汪氏以及西溪南吳氏曾經在兩淮鹽業中的地位。他百感交集地說:「當年揚州談及徽籍鹽商,必說汪吳。如今卻都只談程許了。」
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不外如是!
許老太爺只是瞬息之間閃過了這個念頭,隨即便笑吟吟地說道:「汪道旻此人,剛愎自用,少有威信,而且你們汪氏幾支都對他不服,故而在兩淮鹽業的份額日漸減少。若你有取而代之之心,正當其時也!」
汪孚林嘴裏沒做聲,心裏想的卻是,敢情不止汪道昆一個,就連許老太爺這樣的局外人都知道淮揚那邊汪家主持局面的人不行。他並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又對鹽業一竅不通,倒沒打算去取而代之,但對於一件事,他很重視。
那就是家族話語權!
如今劉會這個司吏位子已經做得穩穩噹噹,汪家也已經人手充足,劉洪氏不再需要幫廚這份收入,但為了維持兩家親厚,別說劉洪氏自己樂意繼續過來幫忙,就是劉會也很希望妻子繼續這份工作。因此,得了汪孚林的召喚,日落時分,他就拉着吳司吏一塊過來了。
和常常上汪家蹭飯的劉會不同,吳司吏這還是第一次,當然有些拘謹。更何況如今汪家除了從前那些他們耳熟能詳的人口,還有汪道蘊這個脾氣完全摸不清的當家老爺,他自然更存了幾分小心。直到一頓根本沒吃出滋味來的飯吃完,汪孚林叫了他們到明廳樓上去說話,他才鬆了一口大氣,對汪道蘊告罪了一聲便趕緊上樓。
自從汪道蘊回來之後,汪孚林便發現這座兩進半又或者說小三進的院子已經有些不夠住了。這會兒坐下還能聽到樓下明廳里的喧鬧聲,他就更有這種感覺。奈何縣后街上的房子多,不像松明山那邊的老宅可以輕易擴建翻修,他也只能暫時這麼湊合一下。此刻請了吳司吏和劉會坐下來,他把之前和葉大炮商量的事情一說,就只見兩個縣衙三班六房裏的頭面人物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還是吳司吏先開的口。
「如果小官人和縣尊真有這樣的想法,我倒是能幫上一點忙。我到了刑房之後,找空閒整理了一下南直隸各府縣的海捕文書名錄。那些影子圖形雖說是沒幾個像的,但描述性語句倒是有幾分准。我那時候想的是,萬一有這樣的江洋大盜流竄到歙縣來,那麼興許能派上用場,沒想到縣尊和小官人竟然打算將計就計,那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劉會和吳司吏這個曾經當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