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如實招來,外加輔以一些自己分析的結果,就是汪道昆在離開這座小宅子回自己家的路上,心裏上上下下很不是滋味。⊙。⊙
張居正這一年多來正位首輔後的手段做派,他不是看得不清楚,但汪孚林的剖析,還是讓他有些悚然。法後王,治體用剛,外法內儒,試圖恢復秦皇以及本朝太祖時期的景象,甚至於不少思想和秦相李斯類似,但更推崇的是漢宣帝的王霸並用驟然聽到汪孚林的那些說法時,他一度覺得匪夷所思,當時還痛加駁斥,可如今在回家的這一路上,他逐字掰碎了,將其和自己對張居正的了解互相印證,卻不得不承認汪孚林的推斷恐怕會有七八分准。
「遇到這樣強勢的首輔,妄自對抗不但碰得頭破血流,而且徒勞無益。還不如做官以清廉為表,孤直為體,不偏不倚,擺出務實而不是務虛的姿態,少發空談,多做實事,如此哪怕日後遇到情勢變化,也足可自保。」
回憶起汪孚林這最後一番話,汪道昆不禁煩惱地嘆了一口氣。有這樣的後輩,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婉拒了許府以及汪府的這兩場文會,汪孚林在過年前一直都深居簡出,縱有出門會一會舊友,又或者遊覽一下京師內外的名勝,但那些風雅之事他幾乎是點滴不沾。因此,與當初鄉試時,他在南京城裏不小的名聲相比。此次參加會試的他在京師之中卻着實是籍籍無名。畢竟,無論是那場雪夜殺機。還是見過張居正,又或者是被張敬修請回張府,無人張揚的結果就是無人所知。但這樣的低調卻讓他自己很滿意,他可不想像在南京那樣繼續惹是生非。
雖說汪道貫和汪道會兄弟甚至為了他,這一科全都不下場,但會試實在是太大的事。與其急功近利。還不如賭一賭運氣
這一年的除夕夜,他自然是帶着小北在汪道昆那兒過的,卻沒有留宿,畢竟家裏還有個不適合在人前露面,而且還得嚴密保護其安全的帥嘉謨。而寄居汪府的三個小的卻軟磨硬泡死活跟了回來,大年初一守歲一晚後,一大早他們還在臨時住所小宅院門口大放了一通鞭炮,又就着厚厚的積雪堆了大雪人,還引來了同一街巷的好些頑童過來湊熱鬧。嬉笑玩鬧聲讓整條小巷都充滿了過節的氣氛。以至於汪孚林攬着小北在門前看熱鬧的時候,忍不住有些嫉妒。
「說起來這幾個小子和我當年差不多大,我那會兒整天被老爹和岳父坑得焦頭爛額的,哪來他們這麼逍遙」
「是啊是啊。誰像你當年那麼妖孽姐當初就對我嘀咕過,爹三十多歲的人都解決不了的事,居然你這十幾歲的人一拍腦袋就想出一個個坑人的絕招,挺厲害的。」
「這怎麼叫坑人呢我是被逼到絕路,不得不奮起自保等等,你姐姐這麼說我的,你呢」
小北哪裏怕汪孚林瞪眼睛。她嘿然一笑,裹緊了身上那件貂毛領子的鶴氅,這才似笑非笑地說道:「我那時候對姐姐說,什麼挺厲害的,就是個賊兮兮的吃貨兩次都是餓得飢腸轆轆撞見姐姐,虧你不怕丟臉。」
「民以食為天再說了,你敢說請那麼多廚子輪番到家裏來,不是假公濟私,祭祀你自己的五臟廟」汪孚林趁其不備猛地偷襲,成功地在小北最受不了癢的腰間狠狠抓了一記,見其驚呼一聲慌忙閃開,他正得意洋洋,可就在這時候,一個雪球迎面而來,不偏不倚正中他腦門。他惱火地三兩下把殘雪從臉上弄乾淨,就只見一群頑童一鬨而散,而那邊廂三個目瞪口呆的自家小傢伙則是好一會兒才有人慌忙辯解。
「姐夫,可不是我乾的,是那些跑了的小子闖禍」
「爹,對不起,是我手滑了。」
「小官人,沒傷着吧」
相較於趕緊推卸責任的葉小胖,金寶的老實坦白和秋楓的關切讓汪孚林氣不打一處來,他二話不說蹲下身便捏了一團雪球反砸了過去,這下子換成葉小胖被砸得齜牙咧嘴。倏忽之間,一大三小就全都加入了戰團,雪球一時滿天飛,就連小北也挨了兩下,惱火地反擊了上去。等到這一通鏖戰完畢,五個人不得不全都進去換了衣服掛着烘乾,但臉上全是樂呵呵的。
京師的元宵節又比外地格外不同,尤其東城燈市口大街的燈會,乃是天下之冠,東華門那邊據說還有皇家燈會,那就不是尋常百姓能湊的熱鬧了。儘管每年元宵,觀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