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出恭,實則汪孚林放完負擔之後,對那生員扎堆的場面着實有些不耐煩,再加上算算還有好些人沒做詩露臉,於是他故意耽擱一小會方才返回。然而,等到一回去,讓他傻眼的是,一大堆秀才固然還沒散去,但提學大宗師謝廷傑那馬車以及隨從等人竟然已經不見了!
這是什麼情況?
汪孚林一想到自己恐怕錯過了給謝廷傑送行的關鍵事件,少不得立刻深刻反省。他很清楚,自己還是沒有擺正心態。沒有深刻認識到這是在尊卑有序的大明朝,不是在後頭那個雖有隱形階層,但不用講究那麼多禮節的時代。可走在人群中,他就注意到不對了,四周圍無論是歙縣生員,還是徽州府其他五縣的生員,看向他的目光中,並沒有幸災樂禍和嘲諷譏笑,反而流露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不至於吧,他不過就是借着尿遁離開這麼一小會兒,到底發生什麼大事了?
他今天和程奎等四人混得最熟,很快就找到了這四位,卻看見秋楓正站在他們身邊,臉上表情比剛剛那些生員更微妙。面對這一幕,他也索性豁出去了,大步上前對程奎拱了拱手道:「程兄,大宗師這是已經走了?」
汪孚林本打算用這話起個頭,可話音剛落,他就只見四個人八道目光全都盯着自己,那犀利的程度和此前玩笑打趣時截然不同。
看到他這摸不着頭腦的樣子,年紀最大的朱朝聘終於長吁了一口氣道:「看來汪賢弟真是出恭去了,不是有心如此。」
「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程奎仿佛想通了,當下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們這些送別詩都是為了應景所做,大宗師聽得心無所感,這也很自然。故而賢弟那『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一出,自然詩驚全場,大宗師長笑三聲,立刻啟程回南京去了。」
秋楓見汪孚林倏然側頭看着自己,那臉上表情赫然比之前那些生員們還要驚愕,他只能硬着頭皮解釋道:「適才小官人離開,正好程相公和大宗師身邊近仆過來,說是大宗師宣召小官人,小人便只得隨之上前見大宗師稟告。聽到其他五縣生員把話說得很難聽,小人一個忍不住,就把小官人做的詩在大宗師面前背誦了出來。」
對於這樣的巧合,汪孚林不禁輕輕拍了拍額頭。他只記得如今這個年代,仿佛是後七子活躍的時代,還有什麼新安詩派,公安三袁,清朝亦有幾個出名的詩人,至於他們都做過什麼詩則記得有些混淆。要知道,他又不是文科生,唐宋名人記得多,這明清名人中,他真正背得出的名句,能和作者年份對上號的還真不多,這次簡直是連老天爺也在幫他的忙啊!否則光是今天捅出錯過大宗師這婁子,他都不知道回頭如何去見好心提醒自己的程老爺!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這兩句一出,真是絕大的殺器!
然而,當看見吳家兄弟躍躍欲試,更遠處不少人一臉羨慕嫉妒恨,仿佛有上來比一場的架勢,一想到日後也許會有無數的文會詩社邀請紛至沓來,他又忍不住頭疼。
朱朝聘見汪孚林臉色變幻不定,便笑道:「其實是大宗師一開口便問起令郎金寶,得知他在家練字,還誇了你兩句。」
原來金寶已經在謝廷傑面前掛上號了!
汪孚林這時卻比自己隨口吟出了個大殺器更高興,隨即笑眯眯地說:「哈,敢情大家看我目光不對,都是因為這四句詩,原來如此。啊呀,我還忘了今天要帶金寶去回拜我家姐夫,時候不早了,既然大宗師已走,我就告辭了。秋楓,咱們走!」
秋楓沒想到汪孚林竟然不留下和這些生員多多交流,放任這樣一首絕妙好詩的餘波就此浪費,可是,當汪孚林朝自己丟來一個嚴厲的眼神時,他到底不敢違逆主人,只能低聲答應跟了上去。
程奎和朱朝聘本想挽留,可看到汪孚林說走就走,一點都沒有士林往來的客套,他們不禁面面相覷。而吳家兄弟倆則是竊竊私語了起來。
「那汪金寶還真是好福氣,投胎沒投好,撞上個狠毒兄長,卻白撿了一個好爹!」
「竟然放下此刻在人前揚眉吐氣的機會,汪賢弟還真是不走尋常路!」
程奎冷不丁聽到了吳家兄弟的閒聊,立刻醒悟了過來,發現程文烈等府學
第二十章 羨慕嫉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