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年的新年,汪孚林又是在松明山過的。◇↓◇↓小說。¥f他先是跑了一趟南京,隨即又去了丹陽和揚州,堪堪趕在除夕這一天才到家,吃了一頓團團圓圓的年夜飯。一整個正月,身為進士的他自然少不得被汪道蘊拉着四處拜客,足足折騰了半個月,出了正月十五方才勉強消停,卻又立刻開始籌備去宣城參加沈有容的婚禮。因為徽州府和寧國府緊挨着,路途卻足有三百餘里,所以一家人就預備着提早幾日出行。
這一次,汪孚林除了帶着妻子,三個大多數時候都形影不離的小傢伙,就連汪小妹都硬是鬧着要去,他也就索性說服二老,一塊給帶上了。今年十五歲的汪小妹已經出落成了大姑娘,不言不語的時候倒有些嫻靜溫雅的氣度,可在車上和小北嘰嘰喳喳說話的時候,汪孚林看到的還是當年那個咋咋呼呼的小丫頭。因為出門早,一路上眾人走走停停,一副遊山玩水的勢頭,足足用了六天。
儘管之前汪孚林往來經過宣城數次,尤其是之前從京師回來時,還在宣城沈氏少許盤桓過片刻,但因為急於返鄉,不過走馬觀花而已,這一次時間充裕,汪孚林本打算去宣城沈氏送了帖子,自己就找座客棧住下,遊山玩水好好逛一逛,可誰知道門房一聽到一個汪字,一溜煙就跑了進去,不一會兒,沈懋學就親自迎了出來。三兩句寒暄過後,聽說汪孚林要去住客棧,他立刻就沉下臉來。
「汪賢弟遠道而來參加士弘的婚禮,卻還要住客棧,傳揚出去豈不是說我沈家沒有待客之禮」
「沈兄,我這不是想着這次跟我來蹭喜酒喝的人太多嗎再說。士弘的婚事,總有你不少朋友要過來,沈家再大。只怕也是住不下的。」
沈懋學知道汪孚林指的是當初汪二娘出嫁,西溪南吳氏騰出好幾座園林安置各方來客。而自己交遊比吳家人更廣闊,客人只會更多。他呵呵一笑,不由分說把汪孚林往裏帶,又吩咐僕從照應車馬進門,一路走一路說道:「沈家的姻親在宣城也很不少,各家幫忙安置一下,就都住下了,再加上兄長和我還各有一座別院。全都騰了出來招待客人。但唯有你,那是一定要住在沈家本宅的,否則不說別的,士弘就得怪我。知道你喜好遊山玩水,來日我親自陪你去敬亭山」
「那好,不過有一點,萬一還有你那些朋友在,千萬別揪着我吟詩作賦」
沈懋學被汪孚林的事先聲明給逗得哈哈大笑,笑過後才說道:「正要給你引介呢,我那幾位至交好友全都對你聞名已久了。」
很快。汪孚林就意識到沈懋學把他帶進了一個怎樣的圈子。沈懋學那些至交好友中,全都是一等一的江南名士,湯顯祖、梅鼎祚、馮夢禎、焦竑、屠隆湯顯祖那是他久聞大名了。其餘的也都是一時名士,焦竑還是是南京崇正書院的山長,他有過一面之緣。而最最令人感慨的,無疑是這些年紀無一例外比自己大十幾歲的文壇名士,在科場上全都要算他的晚輩,梅鼎祚只是秀才,其餘的都是舉人,尚未有人考中進士
雖說科場素來達者為先,但汪孚林可沒有在這些人面前顯擺一下三甲傳臚的打算。這些人可不僅僅是尋常文會詩社的主角。他隨便吟詩作賦三兩首就能糊弄過去,放到萬曆文壇史上。那也都是可圈可點的人物。於是,從甫一相見開始。他就表現出了謙虛敬老的一面,同時隨時準備開溜。奈何眾人之中對他感興趣的人實在是不少,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全都是好奇追問他那些經歷的,到最後湯顯祖和梅鼎祚甚至爭執了起來。
而他們爭執的不是別的,竟然是誰來執筆,以他汪孚林從前那些經歷為藍本,寫一部好戲
汪孚林眼看着連屠隆都興致勃勃加入了進來,頓時哭笑不得。到最後,還是沈懋學巧妙解圍道:「好了好了,諸位就別爭了,別忘了世卿的伯父可是文壇耆老太函前輩,要寫戲也輪不到你們,前輩早就自己動手了。」
「身為伯父給侄兒寫戲,太函前輩肯定顧忌多多,哪像我們可以肆意揮灑」湯顯祖梗脾氣又上來了,輕哼一聲後,他突然靈機一動,得意洋洋地說,「不如這樣,咱們三個比一比,梅老道,屠長卿,怎麼樣」
「比就比,難道誰還怕了你不成」
「到時候評判的時候要是你輸了,可別耍賴」
汪孚林簡直覺得這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