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公。」
哪怕故意留下來值夜,就是為了等着可能過來見自己的人,但汪孚林怎麼也沒料到,來的竟然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張宏本人!
「汪侍御,今天這事情,我知道讓你為難了。」張宏微微笑了笑,怡然自若地背着手上前幾步,這才開口說道,「你放心,廣東道和福建道的這院子裏,沒有別人。外頭我都佈置好了,不虞有人闖進來打擾我們說話。你不必客氣,坐,我們慢慢說話。」
儘管對張宏的佈置能夠瞞過馮保實在有點不放心,但汪孚林知道,眼下再擔心也沒有勞什子用,便索性將這顧慮丟到了一邊。等到張宏坐了下首第一張客位,他就老大不客氣直接在自己之前的主位上坐下,這才開門見山地說道:「張公公總共才和我見過一次,此番卻突然派人來託付如此大事,恕我說一句冒昧的話,張公公就不怕我一時慌亂,做錯了事情說錯了話?」
「能讓王崇古張四維這種官居一品的對手吃啞巴虧的汪侍御,哪裏會出這種差錯?」張宏沒注意到汪孚林一下子繃緊了肩膀,笑呵呵地說道,「要不是你之前杖殺家奴的事情鬧出了那樣的轉折,只怕之前老早就有人把矛頭對準首輔大人和馮公公了。所以說,實則是你用的這麼一招,別人方才投鼠忌器,不復敢抓着游七的死上躥下跳,興風作浪,這場風波方才歸於無形,就是馮公公,之前嘴上不說,心裏卻也是對你頗多讚許。」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這種高帽子就不用給我戴了!
汪孚林心裏這麼想。嘴上卻當然不可能這麼直接:「張公公謬讚。只可惜我不過是能力平平的平常人,而且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首輔大人。之前我去張府之後。因為平寇志的事情是我惹出來的,首輔大人劈頭蓋臉就把我大罵了一頓。我根本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恐怕要讓張公公失望了。」
「哦?這麼說來,首輔大人上書告病十日的事情,汪侍御不知道?」
見張宏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自己若有一絲一毫的異常反應,都會讓這位司禮監秉筆太監察覺到,汪孚林竭力保持着腦際清明,通過大腦控制着整個人的反應。他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用難以置信的口氣說道:「怪不得,那時候朱太醫的表情那麼難看,原來是因為首輔大人的病確實不輕……首輔大人說是要告病的時候,我還以為只是說說而已。」
張宏看着汪孚林一面喃喃自語,一面復又坐了下來,臉色怔忡,他的心裏不由飛速地做着判斷。汪孚林剛剛直截了當說張居正只是訓斥了一頓,沒有絲毫開口的機會,而自己一說張居正告病,對方卻是這樣的反應。明擺着是不願意居功了。從這種角度來說,看來他確實沒有小看汪孚林。張居正應該是因為汪孚林先後造就了兩次清洗科道的事件而對其有些青睞,但這麼個年輕人對於堂堂首輔大人來說。確實有一定的影響力。
他本來覺得這次確實有些病急亂投醫……可他實在不得不如此,誰能想到,馮保竟然會突然來這一手,借着李太后把乾清宮的人一口氣擼到底,連屬於自己人的張誠都不惜丟到更鼓房那種最折騰人的地方。而發現李太后竟是大動干戈,不但痛責萬曆皇帝,還要張居正進來起草罪己詔,馮保卻又做起了好人苦苦相勸,可李太后就如同吃了秤砣鐵了心。竟絲毫勸不回來!
這下子,就連馮保也知道做過頭了。乾脆就撂開手不管。如若不是如此,不好親自去見張居正的他又怎麼會把主意打到後學末進的汪孚林身上?
「張公公。不論如何,首輔大人這一告病,您之前讓人帶話說的事情,總會擱置下來。太后和皇上乃是母子,只要細細思量,不至於會死揪着不放。今天這件事,我自會守口如瓶。」
「之前張豐說你少年英傑,在東南更是名聲赫赫,我還有些將信將疑,但如今卻是信了。」張宏笑呵呵地站起身來,卻是意味深長地說道,「游七也好,孟芳也罷,區區土雞瓦狗之輩,卻偏偏當你是無足輕重之輩,實在是小覷英雄。無論如何,你到了張府一趟,首輔大人就告病十日,這份功勞咱家還是會記在你頭上,將來有機會的時候,當會對皇上提一提。」
汪孚林簡直連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想居功,就是因為朱翊鈞這種皇帝,哪會有什麼簡在帝心之人,這位主兒根本就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