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將那把鑰匙放在食盒最底下,夾在家中廚子精心炮製的一堆美味佳肴當中給汪孚林送晚飯,小北本來並不是太確定那東西的用途。畢竟,莫名其妙有人給家裏送來了定製的首飾盒,連單據也一應俱全,鑰匙卻多了一把怎麼都對不上的,若非和首飾盒在一塊,她幾乎只以為那紅繩上的玩意是個吊墜。
可是,汪孚林特意派人捎口信來要吃的,還指名了定勝糕,她就沉吟了起來。定勝糕是江南很有名的點心,民間有多種象徵意義,有說是賀升遷,有說是預祝打勝仗,也有說是恭賀喬遷。
但琢磨着汪孚林特意讓人捎回來的吩咐,她卻覺得更可能的是汪孚林暗示她,送去的東西確實用得上,所以才叫定勝,但是,接下來還可能要打硬仗。
否則,他今天上午都能特意請假回家,一來見她,二來叫告病的程乃軒回六科廊,如今下午明明那場朝議都已經結束了,風波暫歇,緣何晚上還是繼續在都察院值夜,還隨便找了個跑腿的幫閒,報這種完全是閒情雅致飽口福的口信?
「嚴媽媽來了!」
聽到這聲音,見芳容打起帘子讓了嚴媽媽進屋,小北便笑着說道:「媽媽,你可聽說了,相公特意讓人捎口信回來,說要吃定勝糕。他多大的人了,才在都察院中值夜兩天而已,居然還這麼嘴刁。」
「那不是少夫人又是早點,又是晚飯的送過去,這才讓公子張口就直接提要求的嗎?」嚴媽媽笑着接了一句,這才對芳容和芳樹說道,「芳容,你去灶上看看,銀耳羹燉得如何了,如果好了,就給陳相公端一盅過去,再給少夫人送一盅過來。芳樹,這天氣越來越熱了,你去前頭吩咐一聲王思明,明日去把夏天用的冰都訂了,免得晚了訂不到那麼大分量,今年夏天熱得過不好。」
芳容和芳樹連忙答應,躡手躡腳都退下了。等到她們都走了,嚴媽媽才來到小北身側,低聲說道:「家中正門和後門,又有人看着了。傍晚之後才來的,就是派了人去都察院給公子送晚飯之後。」
「果然。」小北眉頭一挑,頓時有些心煩意亂,「好容易之前才撤了人,現在又這麼被人盯着,真是束手束腳。孚林上次還讓我少翻牆的,可媽媽你瞧瞧,一直被人這麼緊緊盯着,哪裏那麼容易出門?要不是因為程家緊挨着,有時候還可以借用程家的門戶,又或者讓他們那邊打掩護,否則就更難了。」
嚴媽媽哪裏不知道,小北怨言的是不能想跑哪跑哪,而是家裏竟然又成了那些廠衛的目標,當下便笑着說道:「只不過,都察院那人跑過來報信,說是公子要吃定勝糕之後,那人一走,正門那邊就有人跟上去了。」
「天哪,那個馮保難不成是打算盯緊每一個官員,連吃喝拉撒都要管?」嘴裏這麼說,小北臉上卻滿是笑意。汪孚林派的那個完全是各處衙門門口專門跑腿的閒漢,就算是被人拿住嚴刑拷打,也絕對問不出什麼來。說不定,汪孚林這就是故意讓人去跑腿的
只不過,汪孚林人沒回來,下午朝議到底是個什麼局面,她卻不得而知,想想真挺好奇。
不僅是小北,就連程乃軒也一樣對下午那場朝議究竟說了什麼,到底是個什麼結果感興趣得很,奈何他的頂頭上司石應岳沒有被召去,吏科都給事中陳三謨則是事畢之後陰沉着臉回到六科廊,自始至終一言不發,搞得六科廊上下猜測紛紛,他就算肚子裏再痒痒,也只能對着妻子抱怨兩句。
至於抱怨什麼……當然是汪孚林用完了他就扔,別說連個解釋都沒有,如今乾脆連人都不回來了!
夜深人靜時,徐爵派去各家的眼線一一回報,而他在一一記下之後,就匆匆去了馮保在宮外的私宅,向這位今天一怒出宮的司禮監掌印稟告。其中多位尚書侍郎的各自見面和串聯,大體可能說了些什麼;陳三謨早早出了六科廊,分別去哪幾家做了拜訪,停留了多少時間。
至於最最「安分」的汪孚林,那簡直是沒啥好說的。除卻有首飾匠人給家裏送了定做的首飾盒,家中妻子派人去都察院送了晚飯,汪孚林自己又捎信回家,道是次日早上要吃定勝糕,這全部都是雞毛蒜皮的事之外,就沒別的了。
畢竟,人在都察院沒回家的汪孚林,在掌道御史的直房裏處理公務,見的人千篇一律都是都察院中官吏,壓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