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汪孚林已經打定了主意,金寶即便再惶恐不安,最終也只能乖乖伏在了那並不堅實的背上。這大熱天裏,儘管他剛剛換上了葉小胖從前的舊衣服,但只不過捱到出了官廨後門,汪孚林背着他在縣后街上走了幾步,他這個被背的人都已經額頭微微出了汗。即便看不到背着他的汪孚林臉上什麼光景,可那後背須臾已經汗濕了一大片的情景,他卻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時間只能低聲哀求道:「爹,求你了,放我下來吧!我真的能走!」
「少說廢話,你再囉嗦,我一個撐不住,兩個人可就一塊摔了!」
儘管這段時間一直在鍛煉身體,東奔西跑,金寶的分量又不重,但在這樣的大熱天裏背着一個人走在路上,汪孚林還是有些氣喘。也許是他倆眼下這樣的情景從官廨後門出來着實引人矚目,他發現不少人都在好奇地打量自己二人,也懶得理會這些,只打起精神繼續往前走,心裏不由得想,今天自己在前頭官衙又耍賴又找茬,金寶則在後頭官廨顯夠了苦情,至於趙思成是怎麼倒台的,只要那兩個趙五爺推薦的皂隸三緘其口,暫且算不到自己頭上!
從萬有方、劉會再到趙思成,戶房倒在他手上的已經是第三個人了,真傳出去,這豐功偉績可就驚人了……不過劉會他又拉起來了,可以不算數。
眼見汪孚林背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金寶心裏越來越不安,最後終於忍不住問道:「爹,李先生說,這次我幫上了爹的忙,這話是不是安慰我?」
「他當然是在安慰你!」汪孚林沒好氣地答了一句,發現後背上的人仿佛瞬間身體僵硬了,他便繼續說道,「你以為我這些天白跑的?一切都準備好了,沒你那一跪事情也會成功,不過有你這小笨蛋,好歹也讓趙思成放鬆了警惕,所以也不能說沒用。可你這個笨小子給我記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雖不是你親爹,但是你養父。我沒讓你來這一招,你卻給我自作主張去胡鬧,就該挨罰!下次再這樣……不對,沒有下次了,再有下次我就對你不客氣!」
金寶只覺得心頭滾熱一片,儘管一再強忍,但一滴滴滾熱的眼淚還是掉落在了汪孚林的脖子上。他下意識地抱緊了那脖子,用抽噎的聲音說道:「爹,我下次不敢了,下次我什麼都聽你的!」
「記住就好……喂,別哭了,我衣裳本來就濕透了,而且很癢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背後的小傢伙正在抽噎不止,汪孚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而眼下他腳也酸,背也酸,只能強打精神安慰金寶,也同樣安慰自己道:「還有,別以為我只是心疼你。我背你回去,也是為了給人瞧瞧,你這個養子懂得孝道報恩,為了祖父被派了糧長的事,竟然跪地許久苦求葉縣尊;而我這個養父也很重視你,看你不便走路就把你背回來。明白沒有,這也是一種宣傳,別哭哭啼啼像個女孩子似的……」
儘管汪孚林這麼說,可金寶聽在耳中,心裏卻本能地覺得,汪孚林只是嘴裏這麼說說,心裏想的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他抬手想要擦眼淚,最終卻用袖子擦了擦汪孚林鬢邊那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字一句地低聲說道:「爹,以後我一定會好好讀書,將來再報答你!」
「嗯,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汪孚林隨口答了一句,可額頭上流下來的汗水卻已經讓他眼睛都有些模糊了,再次從眼眶滾落出來的,也不知道是汗珠,還是別的,總之是某種鹹鹹的東西。他費力地動了動交叉放在背後的雙手,把後背上的金寶又往上抬了抬,又乾咳說道,「聽好,上次打了你三戒尺,今天回去得加倍,下次再犯還要加倍,你也給我長點教訓!」
「爹,我知道錯了,認打認罰……」
父子倆便這麼一路走,一路絮絮叨叨地小聲說着話。而一路上有認得他們的,也有不認得他們的,無不好奇地站住打量,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還有好事者乾脆走上前來,拱了拱手叫了一聲汪小相公,隨即好奇地問道:「金寶這是病了?」
「沒病,這不,縣衙戶房那個趙司吏派家父的糧長,我今日代父去縣衙陳情,金寶這小子不知道在李師爺那好好讀書,卻非得去縣尊門前跪地求懇。這大熱天足足跪了許久,可外頭那奸吏之前口口聲聲死揪着國法祖制不肯放,甚至還拿着莫須有的賬面虧空要挾葉縣尊,縣尊給氣病了,等甦醒過來知
第五十三章 背兒子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