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飯菜都是隨從送進去,莫非是在他這小客棧裏頭金屋藏嬌了不成?又或者是私奔?不對,房間裏好像沒女人……那是在家鄉鬧出了什麼事情,所以跑到京師來避風頭,卻又不敢讓父親知道?
如果張泰徵知道汪孚林說的話讓掌柜聽了之後,竟是腦補出一千種家庭倫理劇的結果,他絕對要氣得吐血——當然這時候他已經想吐血了,一拳捶在欄杆上就怒喝道:「你給我閉嘴,不要血口噴人!」
「那請問張大公子住在這客棧卻不回家裏去探病,是什麼緣故?」汪孚林好整以暇地反問了一句,旋即又看向了掌柜,「掌柜的,張大公子住幾天了?」
掌柜的正驚嘆於張泰徵的真實身份,不由自主地答道:「這是第六天……」可話一出口,他卻突然意識到,剛剛這位張閣老長公子面對來人,喝出的名字是汪孚林!天哪,這位看似年紀輕輕卻氣勢十足的公子,原來就是那位和首輔大人家幾位公子全都交好,而且在京師赫赫有名的那位汪掌道!
汪孚林卻不在乎別人琢磨自己的身份,從掌柜口中問出張泰徵入住這裏的時間,他就更加篤定了。
「也就是說,你回京的時候,令尊張閣老還好端端的,那時候你就已經好好的有家不回,卻住在外城客棧里。那也就算了,這是你的家事,和別人無關。可是這兩三天卻不同,張閣老都已經讓太醫衣不解帶在家裏伺候養病了,張大公子還呆在這客棧不回去,不是不孝,難不成你還說是你正在這外城尋訪名醫嗎?張大公子,你別忘了,舉薦忠臣孝子,彈劾不賢不肖,這也是御史的職能!」
就不該和這傢伙鬥嘴!
張泰徵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個嘴巴子,汪孚林什麼德行,別人不知道,他還會不知道嗎?和這傢伙鬥嘴,那簡直是自取其辱!
想到這裏,他就不得不強捺羞辱,客客氣氣地說道:「汪掌道可否上樓說話?」
汪孚林看着兩手緊捏欄杆的張泰徵,突然對櫃枱後頭的掌柜說道:「掌柜,能否請你和夥計暫時避一避,給我和張大公子騰個說話的地方?」
雖說掌柜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很希望看看熱鬧,聽點新鮮的消息,回頭好向人吹噓,可是,當汪孚林扭頭看了過來,眼神犀利,他一下子醒悟到這背後興許是那些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伸手夠着的內閣閣老們的爭鬥,立刻打消了那點八卦心思,慌忙連聲答應,趕緊拖起不明所以的夥計就匆匆出門。當發現外頭也守着數條精壯漢子,他就立時屏氣息聲,連動都不敢動了。
而閒雜人等沒了,汪孚林方才抱手說道:「張大公子還是移步下來說吧,我這人懶,向來不喜歡爬樓梯。」
沒想到汪孚林連這點小細節都要爭,張泰徵不由氣得牙痒痒的,卻還不得不下樓。等邁下最後一級台階,來到了汪孚林身前,他就深深一躬身道:「汪掌道,從前是我和弟弟一時無知,得罪過你,敢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將舊事一筆勾銷如何?」
「之前文華殿的那場朝議,其中細節你應該都打探到了,我本來沒打算落井下石。」汪孚林嘴角一挑,聲音森冷地說道,「可我不想趁他病要他命,卻偏偏有人就喜歡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我,把我當成軟柿子捏。張大公子,要是換成是你,這種心不甘情不願,完全言不由衷的道歉,你以為我會接受嗎?」
張泰徵這輩子都沒有這樣低聲下氣地向人賠過禮。長輩們面前他裝乖巧慣了,人人都說他好;同輩們面前他素來是極其出色的,再加上良好的家世背景,別人只有奉承他的份;至於晚輩……他能把誰放在眼裏?可現在,他已經放下身段向人求和,卻被人這麼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一下子直起腰來,眼神銳利地盯着對面那個從第一次見面就讓自己吃癟的死敵:「汪孚林,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和秦一鳴商量的那點事,我已經全都知道了,是誰先算計的誰,你自己明白。磕頭認錯這種面子上的事,我不稀罕,更不在乎。而且,張大公子,你上頭有祖父有父親,朝中的事也好,商場的事也好,你能做得了主?做不了主就代表着你給不了我足夠的好處,那還賠什麼禮?我本來還想聽聽你是不是有什麼新鮮的說辭,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了你。好了,廢話少說,走吧。」
張泰徵一下子覺得一顆心猛地一收縮,甚至連聲音都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