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看着灶膛里紅亮的火光,眼瞼垂得低低。
在阿暖未問過他這個問題之前,他倒真從未想過他也會有為人父的一天,阿暖問了他,他才第一次想到這樣的問題。
不是他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不是他不想為人父,而是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他能否給她這個答案。
他說過,為了阿暖,他會努力活下去,可不表示他能有辦法治好他這多病的身子,他活着尚且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若他有孩子,孩子該會是何模樣?
他怕,他怕他和阿暖的孩子會像他一樣。
他不敢想這個問題,可這幾日這個問題卻又一直盤踞在他心間腦海里,縱是他不敢去想這個問題,也無法將它從他心裏抹擦掉。
可他卻不能不給阿暖答案。
他的心很矛盾。
他的心很沉重。
「嗯……依平安這樣的身子,會生出怎樣的孩子麼?」司季夏眸中有沉重與哀涼,冬暖故卻是將頭靠到他殘缺的右肩上,將司季夏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司季夏的身子繃得緊緊的,冬暖故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悲傷與沉重般,沒有像以往一樣心疼地寬慰他,而是淺笑盈盈,拿起一根堆在灶膛前的細柴禾,在布了柴灰的地面上劃着什麼,邊劃邊緩緩道,「那我來幫平安想。」
「平安的孩子呢,應該不會長得太難看,相反嗯……」冬暖故不理會司季夏的反應,也不抬頭看他,只用手中的細柴禾在地上比劃着什麼,靠着他的肩笑得嘴角的弧度愈往上揚了些,「平安生得這麼好,孩子應該也會漂亮才是。」
「還有就是,應該會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冬暖故手中的細柴禾依舊在地上比劃着,她的聲音很緩很輕柔,司季夏卻是在她這輕輕柔柔的說話聲中將身子繃得愈來愈緊,不受控制地微微發着顫,只聽冬暖故依舊輕緩道,「不管他生來是否能跑能跳,也不管他是美還是丑,我都會愛他。」
只要是她與平安的孩子,就算他生來就帶着殘缺,她也會讓他的生命里充滿陽光。
「平安覺得呢?」冬暖故說完話時也正正好停下手中比劃的動作,卻還是未抬頭看司季夏,只是放下手中的細柴禾,將手覆到司季夏的手背上,將他顫抖的手輕輕握住。
司季夏則是微微睜大眼眸,定定看着冬暖故在布着一層薄薄的黑柴灰的地面上比劃出的東西。
那是……一幅畫,極為極為簡單的畫。
畫的是一個小娃娃,拳頭大的圓臉,一個正方形的身子,四條稍粗的線表示手臂和腿,小娃娃在奔跑,眼睛彎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小娃娃的左手裏還朝上伸出一條長長的線,線的末端畫着一個七歪八扭的東西,這個東西司季夏看了好一會兒,卻是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東西。
冬暖故畫的線條歪歪扭扭,說那是一幅「畫」可謂是給她大大的誇讚了,司季夏極為認真地看着,極為努力地辨認,才大致看得出她畫的是什麼。
也因為看得認真,他忘了應冬暖故的話,是以冬暖故便輕輕掐了掐他的手背,佯裝惱道:「傻木頭,說話,難道你認為我會生出一個丑娃娃?要是你真這麼認為的話,屆時真有了娃娃,我就扔給你自己一個人養。」
「不,不是的阿暖。」司季夏手背被掐,回過了神,聽着冬暖故似乎惱了,忙急着解釋道,「我是在看阿暖畫的……畫,有些看不明白……而已。」
「嗯?」冬暖故坐直了身子,不再靠着司季夏的肩,也看向了她畫在地上的那幅「畫」,問司季夏道,「哪兒看不明白?」
她畫得不是挺清楚明顯的?
「這兒……這小人兒眼睛下的兩個圈是何物?」司季夏拿起腳邊的一根柴禾,指向那「畫」上小人的臉頰。
「這個?這個是臉蛋,小娃娃的臉蛋不都是粉粉嫩嫩的?這個表示臉蛋。」冬暖故順着司季夏手指的方向看去,他問得認真,她倒也回答得認真。
「……」臉蛋?司季夏很是不解,他在寂藥里的很多時候也在畫畫,看過的畫卷也不算少,怎的從未發現過人物的臉頰還能以這樣的方式來畫,不過……他雖未見過,但經由阿暖這麼一說,倒也看得出像是臉蛋,「那這娃娃手上扯着的這條線的末尾……又是何物?」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