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再退一步,今夜就可以給我寫休書。」
冬暖故這一句話果然有效,司季夏果然不退了,有那麼一瞬間甚至連呼吸也停住了,他沒有看冬暖故的眼睛,或者說他不敢看,繼而又痛苦地咳嗽着。
冬暖故這才褪下眼裏的寒霜,抬手撩開他的斗篷,將他的左手從斗篷下拉了出來。
她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緩,好似這個動作她早已習慣做了一般。
這一回,司季夏沒有任何抗拒之意,甚至連微微的縮手都沒有,就這麼順從地任冬暖故將他的手從斗篷下拉了出來,順從得反讓冬暖故覺得不習慣。
可就在她看到司季夏的左手時,她那小小的不習慣立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又是滿眼霜寒,怎麼回事!?
只見司季夏手心那本已癒合結痂的傷此刻竟又盡數暴裂開,鮮血如泉涌一般從那深可見骨的血口子汩汩而出,好似切到了動脈一般,竟是血流不止。
冬暖故倏地緊蹙眉心,想也沒想便要去解司季夏系在脖子處的斗篷系帶,她這個舉動讓司季夏驀地將汩汩出血的左手攏成拳頭,看得出他內心的緊張與抗拒,可他卻是沒有往後退開或者拂開冬暖故的手,甚至連動也沒有動一動身子,只是別開頭閉起眼,任她將他的斗篷解下。
這是冬暖故第三次看到他斗篷遮罩下的身子,第一次是在喜堂之上,第二次是在廚房之內,今日的他穿着的是她為他選裁的藏青色短襟襖衣,深沉的顏色襯得他偏瘦的身子有種筆挺如松的味道,頎長而完美,而這樣頎長完美的身子右側卻不是有力的臂膀,而是一隻空蕩蕩的袖管,因為一直攏在斗篷下的緣故,袖管還有些乾癟,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極為不協調。
而他左上臂處的衣袖,已被血染紅了大片,血色大片得已經延伸到了他腋下,而這件襖衣下他還穿着中衣和裏衣,這便證明他臂上的傷如他掌心的傷一般,正在血涌不止。
「怎麼回事?」冬暖故緊擰着眉心問司季夏,正抬頭看他,竟發現他的左邊嘴角竟蜿蜒下一條腥紅得近乎刺眼的血水,使得她在那一刻將他的手腕抓得緊緊的。
此時司季夏已經停止了咳嗽,那前一刻還充血的面色這一刻又刷的變得蒼白如紙,聽了冬暖故的問話緩緩睜開了眼,卻仍是別開着頭,不去看冬暖故,只淡淡道:「沒事,傷口破開了而已。」
因為咳嗽,司季夏此刻的聲音沙啞不堪,好似戈壁灘上最粗糲的沙石,與他平日裏那似乎總帶着一股如風輕拂般味道的聲音有着霄壤之別。
「而已?」冬暖故的眉心擰緊得已經不能再緊,抓着他的手腕將他扯到床邊,沉聲道,「坐着等我,我去打水來為你清洗傷口。」
冬暖故說完,看着司季夏在床沿上坐下,這才鬆開他的手腕,邁着大步出了屋。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鬆開司季夏手腕的那一瞬間,他的手像斷了線的木偶手臂般無力垂搭在他身側。
冬暖故離開屋子後,司季夏才轉回頭,垂眸看向自己無力垂在身側的左手,眼神很是無力痛苦,只見他眉心一擰使力想要抬起自己的左手,奈何無論他怎麼使力,他的手臂抬都未抬一下,便是連手指動都沒有動一下。
他終是絕望地閉上眼,唯見他雙肩輕輕顫抖着。
竟還是不行嗎?
他就是連這唯一的左手也快要沒有了嗎?
冬暖故手臂挎着一隻小包袱手裏捧着一隻嶄新的銅盆重新回到司季夏面前時,他的掌心仍在汩出血,但他的左臂已能動彈,儘管動起來還很是僵硬,但他的左臂還是靜靜地垂在他身側,是以冬暖故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冬暖故將銅盆放在司季夏腳邊,將手中的小包袱放到他身旁,打開,裏面是乾淨的棉巾、剪刀以及大小不一的瓷藥瓶,只見她先快速地將乾淨的棉巾撕成條狀,再拿另一塊乾淨的小去不少的棉巾蘸到水裏,而後又將棉巾擰乾,正抬起司季夏的手欲要用濕棉巾幫他擦掉那滿手的血水,然她手中的濕棉巾只差一寸就要碰到他手心時,她忽覺不對,將棉巾扔回了銅盆里,伸手就去拿第三條乾淨的棉巾,才拿起又扔開,轉而去拿一隻兩指大小的褐色瓷瓶,將瓶口的木塞咬開,將瓶子裏白色的藥粉慢慢地倒在他的傷口上,邊倒邊沉聲道:「會疼,忍一忍。」
司季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