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寶玉回了怡紅院換了會客的衣裳,由小廝們送着,惴惴不安的來到賈政的外書房。卻是賈雨村並幾個官客來訪,此時正在書房裏高談闊論,寶玉心中雖不喜,少不得看着賈政的臉色強笑陪着說談幾句。賈政興致上來了,又留着寶玉陪酒作詩,直鬧到近晚方散。寶玉因作了幾首好詩,不但得了眾人的誇讚,還得了許多賞賜,賈政也高興,額外賞了寶玉幾把扇子,囑咐小廝們好生送回去。
寶玉一心就想去瀟湘館找黛玉,卻不料一進園子就有麝月秋紋兩個在等着了,道太太立等二爺去回話。寶玉無法,只得來到王夫人房中。王夫人也不過是問寶玉可曾惹老爺生氣,寶玉笑着說了情形,又把眾位客人和賈政賞的東西給王夫人看。王夫人十分高興,又拉着寶玉去稟賈母。賈母聽得寶玉做了好詩得了老爺誇讚,喜歡不盡,不免又問些話。寶玉急着想見黛玉,便有些心不在焉,賈母只當是跟賈政在一起拘束了,忙叫丫頭好生送寶玉回屋歇息。
寶玉辭了賈母出來,進得園中便吩咐麝月秋紋道:「你們先回去,我去瞧瞧林妹妹!」
秋紋攔着道:「老太太、太太才吩咐要叫二爺回屋歇着的,這會子也好早晚了,二爺明兒再去吧!」
寶玉哪裏聽得,只甩手便要走。
麝月笑着道:「就讓二爺去吧,哪天不去個三五遭的。早先紫鵑姐姐也在咱們院裏等了半日,這會子二爺去了那邊也好放心些。」
秋紋聞言也只得笑着鬆手。
寶玉一邊抬腳走,一邊笑着說:「到底是好姐姐,今兒我得的東西你們若有喜歡的就拿去吧!」說話間,人已跑遠了。
麝月秋紋便將寶玉得的賞賜之物捧回怡紅院。
襲人見了二人笑道:「怎麼東西回來了,人卻沒回,想是老太太留下說話了?」
麝月搖頭笑道:「姐姐還不知二爺的脾氣麼,剛進了園子就去瞧林姑娘了。」
襲人笑笑道:「這早晚了怎麼又去了,你們也不跟着。這會子外頭風涼,少不得要給二爺送件衣裳去。」一面吩咐麝月等沏好楓露茶備好溫水,一面尋了一件豆青色錦緞披風自往瀟湘館而來。
卻說寶玉來到瀟湘館內,隔着淡淡的霞影紗見黛玉正臨窗揮毫,那份清潤淡雅透窗而出,心下情動,便拍着手笑道:「林妹妹,我回來了。」冷不妨黛玉唬了一跳,微嘆了口氣,擱下筆,含笑回頭。
紫鵑已笑着上前打起帘子,寶玉徑直走到黛玉身旁,就要拿起桌上的紙來看道:「原來妹妹寫的是陶公的菊花詩呢,妹妹的字越發的好了!」。
黛玉見寶玉面若桃花,眼含喜色,身上仍是出門的裝束,知道他才回來就來看自己,心下也高興,便淡然笑問:「舅舅叫你做什麼了?才回來麼?」
寶玉點頭笑道:「不過是去會幾個客,才見過太太老太太就來看妹妹了。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黛玉點頭道:「也不過這麼着,咳嗽倒象好些了。舅舅沒有罵你麼?」
寶玉放下紙,笑道:「非但沒有罵,還誇我了,又賞了許多東西呢!」遂又轉身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絮絮叨叨的把這一天陪老爺會客作詩之事說給黛玉聽。
黛玉起先也替寶玉高興,後看着寶玉眉飛色舞的神情,想起他早間還在自己這裏哭,這一天還沒過,便已忘了迎春之事,漸覺寒心。雖面上仍掛着笑望着寶玉淘淘不絕的說話,眉頭卻漸漸緊蹙,心裏異常痛苦悲涼。
寶玉渾然不覺,正說着太太老太太如何歡喜,就聽丫頭報:「襲人姐姐來啦!」
襲人進來見黛玉只坐在那裏聽寶玉說話,心下頗安,笑道:「二爺還在這裏說話呢,也不看看現在幾時了,縱有要緊的事同林姑娘說,也要先回去換了會客的衣裳才是。回頭老太太那裏傳晚飯了,匆匆忙忙的難保有疏忽,太太老太太跟前又要落不是。」
寶玉見襲人進來,早已站起來了,忙笑道:「才說幾句話,你就來了。」因看着黛玉半晌未曾說話面上也有疲累不耐之色,便又道:「林妹妹,我先回去換衣裳了,一會子咱們一起到老太太那裏吃晚飯!」
黛玉不言,只點點頭,看着寶玉隨襲人去了,方長嘆一口氣,不免滴下淚來。
紫鵑上前收拾桌上的茶碗,勸黛玉道:「好好兒的,姑娘
第三章憂心處知已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