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涼的時候,人們通常會多加一件衣服來抵禦馬上會到來的寒風。
可在清風山上,並不需要太厚的衣物,因為整座山,四季如春。
「老師,我覺得四季如春這也不算是一件好事。」夏無邪嘟着粉紅的小嘴懨懨地翻着《山河志》的最後幾頁。
長島真人低下頭看了看窩在自己腳邊的小丫頭:「四季如春,不好麼?」
夏無邪一個翻身抬起頭來:「當然不好了,因為溫度恆定,人的體表抵禦能力就會放鬆甚至下降。因為沒有寒冷,皮膚的緊縮程度也會下降許多,人也會變老。」
長島真人默默地看着自家的小徒弟:「體表抵禦能力是什麼?」
夏無邪默了個眼神飄遠:「星宿呢?跑哪兒去了?是不是又下上了?」
自家這個小徒弟有多少事瞞着自己,其實長島真人心裏一直有數。原本不過是覺得這個丫頭與他人不同,看待生死或者也淡漠許多。有這樣的人陪在身邊送他一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如今,他仍然記得那夜微微的風。小小的女童將自己綁在樹上,眉宇間卻沒有絲毫的害怕和難以忍耐。她睡的很香,仿佛在柔軟的床上。仿佛她在這棵樹上是理所應當的。雖然,她的腳腕上,有着難以忽視的鐵鏈。
不過是一時興起,不過是出於憐憫。他解開了鐵鏈。可解開鐵鏈的一瞬間,女童小小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然的笑意。
就是那樣一抹笑意,驅使他留下了訊息。
清風山,寒潭,世人皆知。
長島真人料想小女娃並不會自己跑來,看樣子她可以自己找到家。家人看了留言,定會上趕着將人送來。那時候,他便可以說,這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不知為何,他想要看到小女娃臉上生動的表情。
可一日復一日,清風山上仍然是他面對着一群高貴冷艷面部表情僵硬的徒弟們。寒潭池邊,只有野狐野狼交替爭奪地盤。小女童,並沒出現。
難道是他的名聲減弱了麼?長島真人捏着下巴迷茫地看着玉清宮院子裏的大榕樹,千年古樹便是十幾個人合抱也難以抱攏。百年的歲月對於樹木來說不過是轉瞬即逝。那麼,他究竟在執着於什麼呢?
當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時,他有着那樣短暫的放鬆。仿佛一件事總是說要發生,如今終於發生了一樣。
突然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看看人間的繁華。於是,那一年的七夕,他第一次在山下過。
距離清風山不遠的冉城不過是個邊遠小城。鎮守那裏的花家,有他頗為得意的門生。
花自憐資歷比一般的孩子要好許多。人也恬淡,是那種深藏不露的孩子。腹黑的很,頗得他的喜愛。
本想着是不是逛逛街就去花家坐坐。人群中卻衝出來拿着刀的歹人。
以他的性格,不管不問也沒什麼。
可就是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仿佛有着一個聲音對着他叫喊,攔住他,你的生活將會改變,將不再繼續沉悶下去。
花自憐飛身過來的時候,長島真人隨手將那歹人甩給了匆匆趕來的官府人員。順着花自憐的手,他看見了那一抹星光。
「老師,山上秋天的時候出了落葉以外有沒有栗子?」夏無邪抱着一個大大的簸箕,只露出個頭來。
長島真人笑着點點頭:「有啊,每年為師都要做栗子羹吃。」
夏無邪暗金色的貓眼頓時閃閃發光:「有多少?」
有多少……長島真人默了個,半個山算不算夠呢?
書肯定是不能再看了,折好那一頁放下。長島真人理了理袖口。穿的仙風道骨的爬上山去摘栗子?這形象會不會太喜感了啊?
「老師你怎麼不去換衣服?」夏無邪一身勁裝,褲腿都綁的好好的。
長島真人默默地從頭到腳掃了自家徒弟一眼,看來這丫頭是早有預謀啊。
「換,這就換。」餘下的時間沒有多少,徒兒雖然可愛但也不會永遠留在他身邊。小丫頭有自己的一片天空,早晚要出去翱翔……話說他好不容易搞到了難得的雪鷹,偏小傢伙非要放養。放養就是乾脆不管它由着它瞎折騰。可憐他那極品的雪鷹,從最開始的嗷嗷待哺到飛得跌跌撞撞到現在在清風山上稱王稱霸的……難道這也算是成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