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這天,賈府上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上至賈母下到丫頭小廝俱穿了新衣服。
賈母又特特把黛玉送的那祖母綠簪子和祖母綠蛋面戒指戴上了。王夫人、薛姨媽,寶釵最早來賈母處問安,說笑。
王夫人笑道:「還是寶丫頭最勤快,這會子林姑娘和探春她們倒還沒來。」
寶釵淡淡一笑道:「姨媽謬讚了,大節下的,原該早些來給老太太問安的。」
賈母也笑道:「你姨媽也沒夸錯,到底寶丫頭大些兒,竟更懂禮些。不象咱們家的姑娘,也不留心這些,只知道玩樂。」又笑着對王夫人道:「這些姑娘們都還小,身子又弱,多睡會子倒是好的。且這時光還早着呢。」
寶釵聽了心中懊惱,面兒上還只淡淡地笑着,聽賈母和王夫人們講話。
黛玉先從房裏出來了,穿着鵝黃雪緞斜襟褙子,白色雪緞長裙,頭上仍戴着昨兒那支一枝淡粉色芙蓉石芙蓉簪,卻在髮髻左側添了翠綠竹葉形翡翠,越發顯得嬌嫩飄逸。先一一見過王夫人薛姨媽,才給賈母行禮。
賈母甚是高興,拉了黛玉坐在自己身側。才問了黛玉昨兒可曾睡的好,只三春姐妹卻雁次走出來。俱是一樣的妝扮,桃紅繡花對襟褙子,松花色百褶裙,各帶着一枚累絲金珠鏈束住髮髻,和昨兒黛玉送的精巧簪子,頸中都戴着黃金瓔珞。
賈母細細瞧了三春姐妹,笑道:「幾個丫頭越發標緻了,配的簪子都精巧不俗。」
迎春笑道:「老祖宗,我們今天戴的簪子都是林妹妹昨兒送給我們的。」
賈母笑道:「怪道這樣子眼生,以前倒沒見過。」
寶釵卻笑道:「老祖宗今兒也戴了幾件眼生的好東西呢。」
賈母笑着伸出手道:「到底寶丫頭,我今兒戴的這戒指,和這簪子也都是第一回戴呢。」
寶釵笑道:「還是老祖宗的好東西多,隨便拿出的都是最難得的。」
薛姨媽也笑道:「可不是,色澤這樣好,也無一點雜紋瑕疵,可不知要值多少的銀子。」
賈母笑道:「倒不是說值多少銀子,不過都是林丫頭的孝心罷了。」
別人聽了不過心裏略驚,只王夫人心中深恨,想着林丫頭的好東西隨便送人,自己竟得不着。
惜春笑道:「老祖宗,林姐姐自然是頭一個最孝順的,我們姐妹卻沒好東西孝敬老祖宗,怪臊的。」
賈母笑道:「你們姑娘家還小,正是得人照顧的時候,誰還要你們的東西。且你們有那個心祖母就知足了。」
有一個聲音笑着道:「妹妹們若真有這個心,明兒出嫁了,把夫家的好東西全搬來孝敬老祖宗罷。」
卻見鳳姐一陣風似的走進來。頭上戴着金絲八寶攢珠髻,綰着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着赤金盤螭纓絡圈,身上穿着縷金鳳穿牡丹大紅雲緞對襟褙子,下着翡翠撒花洋縐裙的,一色簇新,光彩照人。
賈母笑道:「又是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如今蓋園子倒不忙啦?」
鳳姐笑道:「再忙,大節下的也是要來給老祖宗請安的。再說園子已快蓋好了,璉二爺忙着,我如今倒可略歇會子了。」
賈母笑道:「也不讓你歇着,倒要你來陪我說笑,也要侍侯好你的這些妹妹們。」
鳳姐笑着道:「太太,姨媽,你們聽聽,老太太竟一點都不疼惜我,竟是姑娘們是最要緊的。啊呀,可憐我這沒人疼的啊。」
薛姨媽笑道:「你年輕小媳婦子,可不是要守着這些規矩的。我和你太太也替不得你,只在心裏疼你罷了。」
鳳姐笑道:「姨媽哪裏知道,老太太是想着姑娘們孝敬好東西才偏疼姑娘們的。」
賈母笑道:「正是呢,你也拿些好東西來孝敬我,我就疼你了。」
鳳姐笑道:「罷罷,老祖宗那房子裏,大箱子小盒子,金的銀的,圓的扁的堆的滿滿的,也不怕壓壞了箱子底,什麼好東西沒有,還只想要孫女們的東西。素日常說我當家不易,白填補了多少嫁補,這會子不說賞些給我也罷了,我也不做那白日夢了。」
眾人早已笑翻,賈母指着鳳姐道:「你這辣子,倒會說。顯得可憐見的,罷了,過來罷,我今兒就把這簪子戒指賞給你,看你還說嘴了。」
第五十三回寶釵初受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