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年的時間能做多大的事情?一棵樹想成材也需要五六年的時間,或許更長,在鄉鎮工作兩三年就要輪換,做得好的輪上去了,進入上一個輪次,一般或中等的接着輪換,幾個輪次下來,事情沒做多少,年齡優勢沒有了。」
齊天翔自顧自地說着,深有感觸地說:「想做事的沒有充足的時間,投機取巧的卻可以很好地利用這兩三年的時間,這都使得做事和作為成為艱難的事情,年輕時難作為,年齡大了也就不想有所作為了,混日子等時間,這就是我們目前基層幹部的現狀。看看柳能富已經斑白的頭髮,蒼老疲憊的神情,誰能相信他才四十二歲,這樣一個山區鄉的一把手,每天從縣裏來回跑顯然不可能,一周來兩天就算是不錯了,如果來三天就算是稱職了,五天都在這裏,或者一個月在這裏不走,估計沒有人會相信。一周來個二三天,這麼大的區域,下去走走看看的時間有嗎?這就是我說的家底清不易的原因,他能報的這麼清晰準確,說明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齊天翔繞了這麼大一個彎,變相地表揚着柳能富,也說明着他對基層情況和現狀的了解,至此所有人也都明白了過來,尤其是柳能富,感動的滿臉通紅,在齊天翔話語結束之後,重新站了起來,望着齊天翔,有些結巴地說:「非常感謝齊省長的理解,我做的並不好,不值當這樣說的。」
看到齊天翔微微含笑的神情,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鼓勵,短暫的侷促之後,慢慢恢復了自然,認真地說:「我和吳鄉長是一起過來的,這半年多的時間,我們兩人進行了分工,利用一切可能的時間,到下轄的村組進行實地了解和走訪,基本上走了一遍。只要是老百姓能來到鄉里,我們也能到老百姓家裏,同時要求每個副鄉長了解一個區域,而且要求每周在鄉里的時間,不能少於三天,每周下基層的時間,不能低於一天,就這樣也還是與基層接觸的太少了。」
「柳書記從到任至今,大半年的時間幾乎都是在鄉里和村組渡過的。」吳戰勝搶過柳能富的話頭,快速地說着,隨即側臉歉意地向柳能富咧咧嘴,望着齊天翔說:「就是過年也是在村里與老百姓一起過的,這半年多除了去縣裏開會,幾乎很少回家,能有的時間都在底下轉悠,家裏根本照顧不到。」
「老吳你別說了,現在不是評功擺好的時候。」柳能富轉臉看了吳戰勝一眼,臉色紅了一下,制止着吳戰勝的話語,隨即才歉疚地說:「事情弄成了這樣,驚動了省市領導,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就是一年不回家,也抵不住咱們失職、失察的罪過。」
齊天翔從柳能富的話語中既聽出了歉疚,也隱隱聽出了一絲怨氣,就不易察覺地瞥了王同軍一眼,看到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變化,就接過了柳能富的話,嚴肅地望着柳能富溫和地說:「功是功,過是過,功過分明才能獎罰公平,老百姓心中有一筆賬,上級黨委政府也有一面鏡子。自己不說是謙虛,上級黨委政府不察就是失職。周公旦一沐三捉發,一飯三吐哺,制禮輔王,禮賢下士,如此的功績,也難掩識人不淑,用人不察之過,何況我們這些後輩凡人。」
齊天翔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話意有些艱深了,就呵呵笑了幾聲,抬腕看了一下手錶,接着對柳能富說:「不過現在確實不是評功擺好的時候,還是先來說說眼前的事情吧!是你來說,還是你們的吳鄉長來講。」
齊天翔話語中的偏好和喜愛,是難以掩飾的,不知是什麼原因,齊天翔從見到柳能富的那一刻,就對這個面容憔悴、消瘦蒼老的鄉黨委書記,有了深深的好感。也不全是因為他匯報工作時的數字清晰準確,更不是因為他語言和情緒的變化,而是他不像幹部的裝束和神態。
藍色的陸干裝,已經洗的有些發白,這流行於幾十年前的服裝樣式,略顯寬大地穿在柳能富消瘦的身上,像極了衣服架子上掛着的一件陳列品,拘束地垂在腹部的雙手交織在一起,樣子拘謹而束縛,手背皮膚黑紫乾枯且青筋暴露。
柳能富整體的感覺,看上去更像一個農民,而且是一個終年勞累,背負着重大家庭負擔的中年漢子,為了家庭的生活,苦苦地支撐着、勞作着,累彎了腰,去沒有任何的索取和抱怨,只是默默地做着,竭力支撐着,巨大的壓力和艱難的生計,留給他的印記只有疲憊和衰老,以及精疲力盡的無奈。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