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陛下也該知曉,你們大明的京師,本就是我大元的帝都,如今,望陛下能顧念天下蒼生,詔令明庭,將大都賜還我瓦刺。」
聽得這話,朱祁鎮端在手上的酒盞險些想往伯顏貼木兒那張圓呼呼的胖臉上砸過去,臥槽泥馬,見過無恥的,還沒見到過這麼無恥的。
朱祁鎮極力地壓抑着心頭的怒火冷笑道。「平章大人還真是好口才,不過,你覺得我這個已經被迫遜位,成為太上皇帝的過期皇帝的旨意,會有人聽嗎?」
「聽不聽在其次,只要陛下您願意就好。」伯顏貼木兒深深地嘆了口氣,一副悲天憫人的口氣與表情。「我等知陛下乃仁厚之君,故爾,奉吾兄之命,相邀陛下,正是為了少造殺孽。」
看着那營帳中冉冉地冒着淡淡煙氣的爐火,朱祁鎮不**陷入了沉默之中,腦海裏邊卻不停地回放起了紫荊關那一幕幕血腥悽慘的畫面,那些倒斃在關隘上,城門下,大道上的大明將士,貧民百姓,那一雙雙猶自不甘圓睜的雙眼,憤恨而充滿恐懼的面容,殘陽如血,當那杆代表着大明的團龍旗從那紫荊關上被砍斷,搖曳而墜時,當耳邊聲是瓦刺人興奮而噬血的咆哮時,朱祁鎮覺得自己就像是已經在地獄裏走了一趟來回。
「朕不下詔!」朱祁鎮抄起了桌上的酒壺,狠狠地灌了幾大口馬奶酒,雙目灼灼,猶如兩柄剛剛從熔鐵之火中抽出來的利刃,刺得伯顏貼木兒不**打了個寒戰。
「……不過,朕會親臨京師城下,當面下旨!」說完這句話,朱祁鎮拔身而起,不待那伯顏貼木兒有所反應,徑直拂開了帳簾,迎着那初冬透骨的寒風,向着停在不遠處的牛車行去。這一刻,朱祁鎮邁出的步伐前所未有的堅定。伯顏貼木兒完全沒有看到,朱祁鎮雙目之中的猙獰與絕決。
「他還真答應了?」端着一個酒盞,愣了半天,伯顏貼木兒這才反應過來,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向身邊的夫人。
看到其其格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伯顏貼木兒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卸掉了心頭的一副重擔,可是眉頭卻緊攏在了一起。「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的應承此事?」
其其格從丈夫的手中接過了那酒盞放到了案几上,甜甜地笑道:「想來應該是夫君您的大義之言打動了他吧。」其其格一口標準的漢話,便是對自己丈夫的稱呼也用的是漢人夫妻之間的稱呼。
「或許吧,可我心裏怎麼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伯顏貼木兒沖自己美麗溫柔的妻子笑了笑,可一想到朱祁鎮離開時那冷冽如刀的目光,還有那絕決的背影眉宇之間的疑慮卻怎麼也消散不掉。
「來人,告訴**爾遜,給我看好大明天子,若是天子有絲毫異動,即來報我,另外……天子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要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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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子真的應下了?」也先一臉的驚喜地站起了身來,目光中的貪婪絲毫不加掩飾。「哈哈哈……長生天保佑,長生天保佑啊!」
小心侍候在也先身邊的喜寧第一個拜倒在地,一臉喜色地大叫道:「恭喜太師,賀喜太師,那大明的帝都已然唾手可得矣。」
帳中的那些瓦刺大臣和將軍們皆不由得露面喜色,貪婪的目光與表情就像是一群想要廝殺掠奪一切財富的暴徒,歡呼雀躍聲此起彼伏。
伯顏貼木兒不**皺起了眉頭:「兄長,我擔心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大明天子應該不是一個好相與的角色,您覺得呢?」
伯顏貼木兒這話一出口,營帳之內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也先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深思之色。「二弟言之有理,那天子性格剛強,今次為何答允得如此痛快?」
「莫不是那大明天子怕我瓦刺多傷大明子民的性命,才答應得如此痛快。」賽刊王撓了撓頭皮問道。
「大明天子仁厚,這倒也是,咱們這一路行軍,若是稍有與大明百姓衝突,他必定要站出來說項,若說是為了那些百姓……」也先點了點頭,一臉的認同。
這個時候,那喜寧忍不住又站了出來賣弄道:「太師言之有理,其實朱祁鎮願意不願意都無妨,如今,那朱祁鎮在我瓦刺之手,去不去說降京師,自然是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