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形勢對張仁願不太好的時候,身在西受降城的楊我支(默啜之子)就派人去草原上報信了;後來三城之外的大部分地區投降,情勢已變得十分明朗,那時候張仁願仍然沒有向楊我支表明要引突厥兵救急的意思。\\楊我支情知事不可為,便離開了西城回草原汗帳去了。
突厥汗國的主要中心在黑沙(南庭),但去年秋冬以來唐突關係變化莫測,草原上又極度缺糧,默啜已把汗帳遷到了靠近陰山的地區,主力人馬南調,方便和唐朝通信及抓住機會南下。
三月中旬的草原上已經綠意蔥蔥,綠草就是突厥人的希望。雖然去年冬天凍死餓斃了許多牛羊畜|牲,但春天到來了總是熬過了最艱難的日子。現在草原上綠油油的好看,不過那些新發的草並不是最好的,最好的草得秋季等植物都結籽了才是最有營養的,那時候的馬匹牛羊都能養個膘肥。
楊我支騎馬在遼闊的草原上行進,很快就發現自己這身漢服很不合時宜,還是要突厥人的衣服才便於活動馳騁。於是他便換了突厥服裝,以繒絮穿在裏面(突厥人和唐朝換的紡織物),外頭穿左衽毛皮,頭上戴兜鍪後便稍稍遮住了有異於普通人的頭髮髮式。
他好不容易留起來的漢人髮髻是不會輕易剃掉的,而且大家也很理解,並不會有什麼看法……因為楊我支就是精通那一套便於與漢人打交道的人,好為突厥爭取利益。
他簡直就是一個唐朝通,對唐朝的典章制度、民俗風氣、文化衣食等等都有比較深入的學習了解,甚至寫得一手不錯的毛筆字。專門負責對唐朝國策的研究和外交,突厥人需要這樣一個能人。而且楊我支作為可汗的親兒子,比那些投靠突厥汗帳做顧問的漢人靠得住的多,那些投靠過來的漢人讀書識字,但別想蒙到楊我支。
楊我支的人馬過了陰山,很熟悉地在茫茫無際的大草原上找到了默啜可汗的汗帳。遠遠就看見父親帶着許多人馬在營地外面等着他了。
他急忙加了幾鞭快馬跑了過去,來到默啜可汗面前就翻下馬來,撲通一下跪倒在草地上傷心道:「父王,我在唐朝那邊得到消息,同俄特勒兄弟已經……」
默啜的披肩亂發上已有許多白髮,按理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兒是十分可憐的,不料他的神色壓根就很淡定,上前扶起楊我支道:「早就給他說了那趟是虎口拔牙凶多吉少,他非要去能怪誰?而且他死在戰場上也是死得其所,重兵死、恥病終!」默啜拍着楊我支的肩膀。
楊我支道:「父王已得知三城的消息了吧,我走的時候張仁願估計已無所時日了……唐朝的那薛氏晉王確有厲害之處,只帶三萬人北上,所到之處望風披靡,半個月不到就逼近三城。」
他不說這事兒還好,一說起就讓默啜身上的人都一臉的憤慨。有個人當着眾人的面就罵出來:「漢人說好的布帛糧草連兩成都沒給足,現在可好整成了一張畫餅!張仁願不是說好與咱們聯兵對付太平公主嗎?終究還是信不過咱們!漢人狡詐,不能相信。」
一個人開腔,其他也跟着憤憤起來:「枉咱們死了一千多最精銳的兄弟,連同俄特勒王子也丟了命,到頭來得了這麼點好處,就這樣算了嗎?!」
默啜舉起手裏的陳舊權杖,眾人便紛紛停止了對漢人的譴責,只有少數人還很小聲地嘀咕兩句。
默啜攜住兒子楊我支的手回顧左右道:「進去再說。」
父子倆因此並肩向營地里走,楊我支顯然深得可汗的喜愛,畢竟兒子有才能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但是各部落首領都知道,無論楊我支如何得寵也沒法成為繼承人。
雖然默啜死了一個兒子同俄特勒,但是他本就不怎麼喜歡四肢發達不用腦子的那個兒子同俄特勒,他喜歡楊我支還有另一個兒子拓西。而拓西才是各部落貴族和默啜可汗看好的繼承人。無論楊我支如何聰明有才,畢竟這傢伙學的是漢人那套東西,作為輔佐的大臣可以,當可汗卻不受待見。突厥人和漢人終究不是一路,漢人有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並沒說錯,無論哪個種族都會傾向同宗同族的同胞吧,人類之常情耳。
大唐的輝煌國力和功績得到了突厥人的承認,他們也一直向唐朝稱臣,自稱是大唐天子的一個藩國,但這並不說明什麼問題。如十幾年前默啜可汗僅襲擾定州、趙州兩地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