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戰爭後,杜暹跟隨薛崇訓回到長安就差不多等於賦閒在家,他雖然有左武衛大將軍的官銜,但這種原本六衛府兵體系的職位在和平時期既無兵權又不用打仗,正事基本沒有。全本小說網他本身又是一個以君子儒將自居的「文人」,平常不喜出門尋歡作樂,一時間就變得非常宅了。
好在春冬之交長安有好雪,杜暹坐在後院的亭子裏就能看見遠處雪花中的大雁塔,高高的塔此時就像一座冰雕的奇觀,直入雲天,雪中賞此景只叫人心胸開闊豪氣萬丈。
於是他便在亭中放了一樽小泥爐,把酒放在水中溫着,一面賞冰雪下的美妙景色,一面提着筆在掛壁上的一張畫上修修補補。好一個盛世長安,雲煙飛雪之中只見遠處亭台宮闕高塔城樓挺拔如天宮,杜暹翹首仰望時而吟唱幾句,他的心情很好,真心興慶生在這個時代這個強大有尊嚴的國家。牆壁上掛的一副圖原來是一副寬大的帝國版圖,杜暹在它面前長身而立,胸中不禁就生出一股子平治天下實現胸中抱負的情緒來,他獨自張開雙臂比劃了一下,好像要將這幅圖再次擴大,飄逸的長袍在風中舞動古意盎然。雖然暫時還沒能位列中樞掌權,但杜暹毫不懷疑自己的前程將如晴天大道一般寬敞。
他想起了「薛崇訓的」一首詞,脫口吟道:「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生後名……」
就在這時,一個奴僕前來稟報道:「阿郎,張侍郎到了。」話音剛落,就聽得一聲大笑:「了卻君王天下事,杜兄好興致!」
過得一會兒就見一個身穿紅袍頭戴幞頭的文士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張侍郎是兵部侍郎張孝貞,西域大將張孝嵩的家門兄弟。因杜暹在西域時與張孝嵩交好,而今在朝里也與他的弟弟張孝貞關係很好。
只見穿紅衣服的張孝貞在白茫茫的雪景背景下很是顯眼,生生給這淡雅的氣氛增加了一絲熱烈。杜暹忙迎了上去,二人面對站定,若有其事相互鞠躬行禮。
禮罷張孝貞笑道:「杜兄難得一閒,近日東西兩家胡姬酒肆都新進了嬌|娘,何不出去找找樂子?」
杜暹淡然一笑:「我還是習慣一爐小火幾杯淡酒。」
張孝貞抬頭一看只見亭子上方掛着一副牌匾,上書「寧靜致遠」,下面卻有一副大圖,小案上還隔着筆墨等物,筆毫濕的顯是正在作畫。張孝貞便饒有興致走上前去觀賞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杜暹:「兄台好氣度,將一副地圖畫得如此有氣勢。」
杜暹道:「我快費了半月工夫了,等完工了便獻給今上。今上是一代有進取之心的君王,定會喜歡這幅圖。」
張孝貞微微一笑,似有玄虛。杜暹情知此兄弟足智多謀,見其表情便忙問:「賢弟何故發笑,莫不是我的拙圖獻醜了?」
「畫是好畫……」張孝貞道,「只是杜兄大可以緩一緩獻上,別急於一時。」
杜暹忙問玄虛,張孝貞便說:「杜兄不聞『內閣』之事?」杜暹道:「聽說了,怎麼?」張孝貞道:「要在以前,進入政事堂便是位極人臣,可以大展抱負;但現在嘛,在我看來真正值得進取的反而是內閣的那五品小官。」
杜暹聽罷若有所思地沉吟起來,張孝貞哈哈一笑:「那五品官真不是那麼好當的,現在的三個學士,你瞧瞧都是些什麼人。杜兄幾番跟隨今上南征北戰,又飽肚詩書,有這樣的出身何必去爭政事堂那七個位置?話便盡此,你琢磨琢磨我說得對不對。」
張孝貞幾次為杜暹出謀,事後都證明此人確有不同尋常的見識,多以杜暹這回也額外重視他的見解。
「對了,今日拜訪杜兄,是有另一件事。」張孝貞轉口說道,「家兄(張孝嵩)仍在安西帶兵,部下只四千餘將士,情況不容樂觀。我替他想了一個法,但不便自己上書,再說今上眼裏又沒我這個人,上書也不一定受重視。所以想請杜兄幫個忙,把事兒往今上面前說一聲。」
「沒問題,有我能辦到的事自然義不容辭。」杜暹還沒問是什麼事,就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薛崇訓剛剛登基稱帝,還是表現出來比較勤政的,無論有沒有大小朝幾乎天天都要在紫宸殿與大臣見面,仔細聽大家的建議從諫如流,姿態要做足。而且有了貨真價實的君權,批覆奏章和各項政令的程序簡單,中樞運轉得也效率起來。在這樣的情況下,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