畿內首險,三秦鎮要,四鎮咽喉……一說到潼關,總免不了有眾多形容其兵家必爭之地的詞語。如今的潼關城由隋時的塬上北遷到源下,沿河辟路,洛陽到長安的這一條驛道一時更加暢通無阻。而恰是因為如此,潼關也成了京畿道和都畿道的分界點。過了此處,洛陽也就不算太遠了。
然而,旁人走完潼關東面那一截最最險要的路時,全都會鬆一口氣,崔儉玄卻抓耳撓腮急得不行。他自忖從小除了家中那對不好惹的姊妹,就沒在口舌上輸給別人,自從碰到杜士儀之後方才處處受制,最後心甘情願地認栽服軟,頂多再加上草堂的恩師盧鴻和那兩位不好惹的師兄。可現如今他方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軟硬不吃。這一路上,他前前後後在杜十三娘面前試探了好幾回,可費盡心思的他一次都沒爭取到單獨說話的機會。
這日子沒法過了
崔儉玄的鬱悶,杜士儀看在眼裏,心裏卻不得不嗟嘆這麼個大大咧咧的傢伙果然不懂得小意哄女孩兒——當然,他那妹妹十三娘也不是那等或溫婉或驕縱的小家碧玉大家千金。他之前開出那樣的條件,只不過是想看看兩邊到底什麼態度,可現如今崔十一那傢伙分明沒轍,即便他又好氣又好笑,也不得不自己出馬。這天挑了個路邊開闊地帶圍了圍障用過午飯,他便把杜十三娘單獨留了下來。
「十三娘,有一件事我要對你說。」見妹妹立時露出了認真傾聽的表情,思來想去,杜士儀還是直截了當開了口,「崔十一那傢伙,為了你向我提了親。」
杜十三娘一下子愣住了。儘管她並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可涉及這樣的終身大事,兄長又是如此突兀地打開天窗說亮話,她頃刻之間就覺得雙頰猶如火燒一般滾燙滾燙。咬着嘴唇良久,她卻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渾渾噩噩的她連之後兄長對她又解釋了些什麼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啟程那一刻上了牛車坐穩,外頭車軲轆傳來了轉動聲,車廂復又顛簸了起來,她方才陡然之間為之醒悟。
崔儉玄想要娶她?崔家打算要她作兒媳?這怎麼可能,崔家從前不是一直想要阿兄當女婿的嗎?難道這是退而求其次?
想着想着,杜十三娘的臉色就漸漸發白了起來。眼下入了二月,外頭天氣卻還異常寒冷,因而車廂中捂得嚴嚴實實,通風也只是走一程略開一會兒窗戶,她這一出神再加上下意識地死死用手捂着手爐,沒過多久就熱得背上漸漸楚漢,竟是心神恍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有人在敲車窗,當車廂中昏昏欲睡的婢女箬香陡然驚醒,連忙打開窗戶的時候,那股冷風向內一吹,她方才打了個激靈。
「咦,十三娘你怎麼滿頭大汗,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車廂中太憋悶不透氣,還是其他什麼地方不舒服?哎呀,不行,我去讓杜十九停下來」
見崔儉玄一口氣連珠炮似的說了這麼一堆話,轉身撥馬要走,杜十三娘一下子醒悟了過來,連忙出聲叫道:「十一郎君,你別驚動了阿兄……」
可崔儉玄從來都是想什麼做什麼的性子,她這一聲叫喚哪裏攔得住,一眨眼人就沒影了。果然,只一會兒,她就發現車馬都停了下來,緊跟着,車門就被打開,厚厚的門帘被捲起,呈現在面前的赫然是杜士儀那張關切的面孔。她蠕動了一下嘴唇本打算解釋什麼,可什麼都沒來得及說,杜士儀就不由分說抓了她右手腕脈,好半天方才鬆開了手。
「阿兄。」
「今天還算風和日麗,這樣,你也不要一直憋悶在車裏,下來騎一會兒馬透透氣。」杜士儀察覺到杜十三娘的脈象並不虛弱,但心跳卻快得很,思來想去便覺得是自己那一番話讓小丫頭心神不寧胡思亂想。提出如此一個建議之後,見杜十三娘猶豫片刻便點了點頭,他便側頭看着一旁滿臉緊張的崔儉玄道,「還愣着於嘛,快幫十三娘牽一匹馬過來。要溫順的,待會你在旁邊好好陪着」
崔儉玄一下子長大了嘴巴,很快如夢初醒地連連點頭:「好,好,我這就去」
等到崔儉玄一溜煙跑得沒影了,杜士儀這才伸出手攙扶杜十三娘出了牛車。等到箬香小心翼翼地給她披上大氅,繼而垂手退到了一邊,他方才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妹妹,低聲說道:「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去問崔十一,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那傢伙,當知道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