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年太平公主借着入道為女冠躲開了突厥默啜可汗的求親,入道就成為了大唐貴女中間的一種風尚。然而,把這種風尚真正推向了極致的,卻還是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她們入道之時,玉真觀和金仙觀耗費數百萬貫,奢侈已極,而後十餘年間相從的貴女,更是不計其數。兩人之中,玉真公主性子隨心所欲,喜動不喜靜,常常來往於宮中,相從者自然更多。相形之下,性子較為恬淡的金仙公主便從者甚少。
不但人少,而且金仙公主看似平和,卻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人。但凡冷眼旁觀覺得人另有所圖,立時便冷淡相對,久而久之女冠們來來去去,長留的只有寥寥數人。前日剛剛隨駕到洛陽,玉真公主居於定鼎門大街東第二街正平坊的安國女道士觀,而她則是居於洛水南岸道德坊的景龍女道士觀,不復當初在長安時二觀相對的格局。因她閒時並不喜歡入宮,到這裏來拜訪的人就更少了。
這一天,得知崔九娘帶了杜十三娘一塊來看她,她頓時露出了欣悅的笑容。儘管杜士儀這個妹妹她見的次數屈指可數,可她卻頗喜其孝悌聰敏,唯一遺憾的便是旁人巴不得姊妹女兒入道巴結她們這些公主,杜士儀卻對她說妹妹愚鈍不能修道典,讓她好不可惜。而崔九娘守制這幾年她一直未曾得見,心中也頗有幾分記掛,這會兒見兩人進來,恰是嬌艷清麗不分上下,她不禁笑了起來。
等到婢女搬來坐具讓崔九娘和杜十三娘全都坐了,她問了杜十三娘一路見聞,得知杜十三娘是奉兄長之命前來拜見她,還要再去見玉真公主,她便微微嗔道:「你兄妹倆才剛到東都,你阿兄偏會差遣你唉,他如今是左拾遺,不好再和從前那樣老是出入我姊妹之門,免得人說閒話。」
「阿兄倒不是怕人說閒話,而是剛剛抵達,崔家十一郎君帶着他去四處尋訪合適的宅院了,畢竟不數日就要上任,再無空閒,因而方才是我來拜見貴主。」說到這裏,杜十三娘又側頭看了一眼崔九娘,笑着說道,「我當年也在洛陽住過一年,其實不用崔家九娘子相陪,是九娘子好些年沒見貴主,心中想念,所以才陪我過來。」
「她哪裏是想念我往日她黏着元元最多,之所以願意上我這兒來,要麼就是涎着臉求我幫忙溜出家去,要不就是惦記着我那好廚子的拿手絕活」
崔九娘被金仙公主調侃得面上微紅,當下就輕聲嘟囔道:「貴主說得我仿佛除了玩就知道吃似的
「哪裏不是?你呀,脾氣又爆烈,嘴裏也是想着什麼說什麼。今天既是十三娘說你想念我,那我索性留着你好好陪陪我。」說到這裏,金仙公主在左右三個女冠身上一掃,旋即笑着說道,「玉曜,你陪十三娘去一趟正平坊安國女道士觀。對元元說,九娘我留下了,她這個當師傅的別惦記」
杜十三娘本就想設法把崔九娘留在這景龍女道士觀,此刻金仙公主果真留人,又讓王容陪她去安國女道士觀,她心裏別提多高興了。見崔九娘擠了擠眼睛,分明也樂意留下,她便頷首笑道:「那我這就去正平坊了。對了,阿兄說,今冬時氣不好,如今雖則開春,但乍暖還寒,還請貴主食素之外,偶爾也進少許葷腥,於強身健體更有利。」
「杜十九郎好意我心領了,既然已經身屬道門,哪裏能不禁口?」金仙公主微微搖了搖頭,等到杜十三娘和王容一前一後離去,她這才看向瞭望着兩人背影微微發呆的崔九娘,屏退了其他人後,若有所思地問道,「九娘,兩三年不見,你已經老大不小了。雖則是因為你祖母和你父親的喪事拖延至今,可你家阿娘莫非就沒個成算不成?你家阿姊已經耽誤了,總不成你也一直留在家裏。」
「實在嫁不出去,我就學無上道師和無上真師。」崔九娘懶懶地吐出這麼一句話,見金仙公主又好氣又好笑,她方才撒嬌似的抓着她的手臂,眉開眼笑地說道,「不說這個,無上道師可知道,十三娘日後就是我嫂子了。我家阿娘已經和杜十九郎商定了,等阿兄得了鄉貢明經就交換婚書。」
聽得杜士儀竟是和崔家定下了這樣的婚約,金仙公主挑了挑眉,卻並沒有覺得有多少意外。司馬承禎的批語,讓本應該最受公卿貴女青睞的杜士儀無人問津,也一併影響了杜十三娘的婚姻,可崔家卻不一樣。兩家既然有那樣的情分在,杜十三娘又是那樣有情有義聰慧機敏的女子,崔家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