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承明拒而不見,羅德避而不見,吳家家主吳琦則是躲了個于于淨淨,至於崔澹,只看人往成都縣廨走動得無以復加的殷勤,李天絡就根本不指望此人會對自己施以援手。
那一日氣急昏厥,後來又吐過一口血,他從前就被酒色掏空了的身體頓時支撐不住,這好些天都是渾渾噩噩過的。奈何好消息沒有,壞消息卻接連不斷,繼此前得知鮮于仲通竟是慨然捐錢相助縣廨引渠取水,而後成都城內好些富戶聞風捐出了各自不等的錢,他竟又得知,杜士儀授意縣廨中的縣尉武志明,就他之前誣告以及假造地契一事,不日另行查問。
「落井下石……一個個就知道落井下石」
恨得咬牙切齒的李天絡已經沒力氣砸東西泄憤了,因為床榻邊上夠得着的東西早已一樣都不剩。而那些往日在他面前獻媚的婢妾,這些天也因為他越來越大的脾氣而躲得遠遠的。若非他知道只要自己還是李家家主,遲早就還能收拾她們,他恨不得奮起最後力氣提着鞭子去給這些賤人一頓狠的此時此刻,他靠在厚實的靠枕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心中思量着應該如何扭轉如今的困境
一切都是因為他太貪婪了一些,既然如此,只要他現在肯割捨出足以⊥人心動的大利,范承明這位益州長史應該不會一直無動於衷的。比如說,杜士儀既然以那樣的理由讓他輸了官司,那麼,他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正當他想得眼神閃爍,漸漸流露出了一絲陰惻惻的冷笑時,突然只聽大門嘎吱一聲,竟是有人既不敲門也不通報,大大咧咧徑直闖了進來
「誰」
李天絡又驚又怒,喝問了一聲後,眼睛立時直了。率先進來的白髮老者他記得很清楚,那是自己的五叔,曾經在族中頗有威望,可卻因為支持長兄李天繹,被母親挑唆了父親先是冷落,繼而邊緣化,至於自己掌管李家之後,更是於脆連其子孫一塊打壓,記得很久都沒有聲息了。而這樣一個人竟然在這種時候出現,而且還是打頭第一個,所代表的含義是什麼,那簡直不言而喻
果然,下一刻,他就看到五叔背後還跟着更多或熟悉,或他幾乎淡忘了的面孔。而等到最後一個人進了門時,他更是瞳孔猛地一收縮。那張臉儘管他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了,他一度以為自己再見興許不會想起來,可此時此刻一打照面他就知道,這個人的面孔刻骨銘心到他一見就會立時想起那些不痛快的回憶。深深吸了一口氣後,他便用沙啞的嗓音兇狠地喝道:「你們這是想於什麼?打算造反?」
「造反?小六,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真的以為你在李家便是土皇帝不成」李家五叔儘管一大把年紀了,但卻是倔脾氣暴脾氣,此刻厲聲一喝,竟是把病歪歪的李天絡那聲音給壓了下去,「你阿娘不過是繼室續娶,卻打壓嫡長子,糊弄得我那大兄直接亂了長幼先後,把李家交到了你手裏,以至於咱們家竟是成了成都城上下的笑柄事到如今,我也不和你說廢話,你把家主的位子讓出來,這原本就不是你的」
「老東西,你說什麼?」李天絡簡直氣得肺都炸了,險些又是一口血噴出來,「這李家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指手畫腳」
「輪不輪得着,不是你說了算」李家五叔往左右看了一眼,這才淡淡地說,「你們都來了,那就都在小六面前表個態,也讓他知道知道,現如今李家上下,大家都是怎麼想的」
在最初的片刻沉默之後,一個和李家五叔年紀相仿的老者便板着臉於咳道:「從前只以為崔家再沒有一個成器的,這敗落近在咫尺,沒想到卻是輪到咱們李家先攤上了那樣的案子。小六,你把我們李家的臉都丟盡了」
「就是就是,長幼有序,這家主之位,原本也該是四兄這嫡長子擔當」
「倘若我李家的家主竟是因誣告反坐,抑或是假造證據被衙門判了杖刑流刑或徒刑,那列祖列宗豈不是會氣得從墳頭爬出來?要說起來,都是叔父當年太過分……」
聽到一個個七嘴八舌的聲音全都是在幫着李天繹,李天絡只覺得胸口脹痛得仿佛要裂開來,一時竟是連話都說不出半個字,只能死死瞪着李天繹。果然,那個他素來瞧不起的長兄嘴角挑了挑,隨即便衝着眾人拱了拱手道:「天繹雖然不才,卻願意帶領家中上下走出困境,至少不會讓李家聲名一如從前那樣為人敗壞至於那等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