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還是放夜的時節,百姓們要趁着這最後一個狂歡夜再歡喜一把,然後開始新一年的辛苦工作,而文武官員們大多數也在享受着這難得的三天連假。所以,當幾匹快馬風馳電掣一般從十字街那一頭馳來,最終在霍國公王毛仲宅前匆匆勒停的時候,門上的人全都吃了一驚。可還沒來得及開口旁問,門丁們就都認出了頭前那個大氅颯颯的壯漢,連忙退到了一邊。
那不是家翁王毛仲的姻親葛福順葛大將軍嗎?
常來常往的葛福順一陣風似的來到了王毛仲起居的屋子,見其還在摟着寵婢清芬一邊飲酒一邊賞玩歌舞,他就沒好氣地叫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歌舞你們,全都給我下去,還有你,也給我下去」
儘管葛福順赫然擺出了主人的架勢,但無論是那些歌姬舞女,還是在王毛仲懷中的清芬,誰都不敢不聽這位親家大將軍的話。歌姬舞女們和樂班一塊匆匆退出,就連清芬也從半醉不醒的王毛仲懷中掙脫了出來,告罪一聲便悄然而退。見王毛仲醉眼朦朧地看着自己,葛福順也懶得多話,從一旁找來茶壺,也不管裏頭是什麼時候烹製的茶,直接把那冰冷的一杯灌入了王毛仲的嘴裏。
「咳,咳咳」王毛仲被嗆得咳嗽了好幾聲,而那幾乎把腸胃都凍成了一團的感覺更是讓一下子清醒了的他異常惱火,坐直了身體就衝着葛福順罵道,「老葛,你是要殺了我不成?什麼事不能等我醒了酒慢慢說」
「那就來不及了」葛福順一屁股在王毛仲面前坐下,滿臉鄭重地說道,「嶺南土僚叛亂,你知不知道?」
「我當是什麼大事,那些南蠻子又不是第一回鬧騰了……」
「土僚叛亂不是大事,但誰領軍才是大事」葛福順見王毛仲不以為然,便加重了語氣,「今日聖人召了宋憬李元杜暹王竣和張齊丘集議,聖人屬意楊思勖,但那些大臣似乎不甚滿意,所以這事情暫且沒定下來。」
「那老閹奴不是喜歡打仗嗎?嶺南那種地方,讓他去就好了」王毛仲對楊思勖的所謂戰功嗤之以鼻,拿起面前的酒盞就要喝,等發現是冷透的茶水,又不耐煩地放了下來,「你至於為了這事情急吼吼地跑來?」
「問題是聖人改了主意,打算讓你去」
「什麼」
這時候,王毛仲方才大吃一驚。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葛福順,待確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他登時感到心頭咯噔了一下。他自誇勇猛,但實則上卻並沒有太多的膽色。否則,當初唐隆政變的時候,他也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險些壞了李隆基的大事。好在那次太平公主居功至偉,最終一舉功成,他又在事後死力彌補了一陣子,最終李隆基不為己甚寬宥了他,當然,他在後來誅殺太平公主及其黨羽的一役中功勞不小,這才有了今日的榮寵。
對於這些年唯一一次領兵西北的那一役,他至今印象深刻。倘若不是他和張說原本就頗有交情,張說的策應配合相當到位,恐怕那一次也不會有任何收穫。那還是北方,有的是精兵強將,這要是去什麼勞什子嶺南,瘴氣密佈語言不通不說,而且兵弱將無,他怎麼去打仗?
因此,已經有些惱火的他忍不住死命一捶木地板,怒聲說道:「定然是高力士楊思勖這些閹奴弄鬼」
「剛剛還嫌我心急,這會兒你自己也急了不是?」葛福順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才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咱們雖然是聖人的親近心腹,但畢竟不比那些閹人朝夕就在身邊,所以,你對他們也不妨客氣一些,否則他們要進讒言卻容易得很。」
「一群沒了蛋的閹奴,還想翻天不成?楊思勖功勞再大,聖人敢進封其為開府儀同三司否?不過就是匹夫之勇,連個後人都是過繼了別人的,有什麼可懼之處?」王毛仲將楊思勖貶得一文不值,可火氣發過了,他就不得不仔細考慮這事情該如何避免。須知一去嶺南少則三五個月,多則一年半載,他可不想去那種窮鄉僻壤耽誤時間,而且,杜士儀這個長子惹出來的仇人如今回朝,天知道他一走開會惹出什麼事?
這時候,葛福順卻生出了一個主意:「不如,你就舉薦楊思勖?陛下既然最初就屬意於他,你這麼舉薦也算是稱了聖心。」
「不行我就算自己親自去嶺南走一遭,也絕不舉薦那老閹奴」
第五百三十五章 會錯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