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跨名山和雅州兩地,山勢巍峨,峰巒挺秀,絕壑飛瀑,重雲積霧。諸峰之中,又以五頂為絕,曰上清、菱角、毗羅、井泉、甘露,中頂上清峰位於五峰之中,秀挺高峻更勝其他四峰,而山勢格外險峻。即便杜士儀這一行人都是體力足夠的,早起登山,跟在葉鬼主等最通路途的熟蠻老手身後,也足足耗費了兩個多時辰,這才最終登上了上清峰頂。
然而,即便上清峰已經是諸峰之中最高的,但站在峰頂,卻沒法讓人生出如泰山那般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蒙山多霧,這會兒杜士儀站在山頂,就只見一團團雲霧繚繞在腳下,將遠近山峰遮掩得嚴嚴實實,更不要說去看山腳下是什麼光景。當人深深吸一口氣時,同時納入肺中的,仿佛除了那山中的清新之氣,更有龐大的水汽,就連人的身上仿佛都沾着潮濕的露水。
裴寧這些年都在兩京生活,即便在嵩山之中求學多年,可到底不習慣這種潮濕的天氣。而杜士儀放眼四望,卻不禁笑道:「怪不得雅州之茶冠絕蜀中,若沒有這樣充沛的水汽和雨水,卻也孕育不出這等好茶來。」
而盧聰昨晚上一夜宿醉,大清早灌了好些茶方才清醒,剛剛這一路上累得他氣喘吁吁,這會兒就沒有前兩者那樣的好精神了。他忍不住扶着膝蓋,氣喘吁吁地說道:「不是說蒙山最好的茶,是五峰之中那座佛寺裏頭的幾株古茶樹?說是漢時一位道人,還是一位僧人親手移植的,已經有七八百年,往年只有那寺中的僧人方才有幸嘗到,這些年因為飲茶之風日漸盛行,這才漸漸有些流出到市面上,阿爺嗜茶,我還曾經買過一些。」
「郎君是給那些僧人騙了」
葉鬼主對此嗤之以鼻,輕哼了一聲,這才指着不遠處那幾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植株解釋道:「那才是真正的古茶樹,年數遠比那號稱七八百年的茶樹更長。山下那佛寺的茶樹,是幾百年前那個僧人從山頂上小心翼翼移植下去的,歷經多年,這才最終將其養活流傳了下來,真要說口味,不過爾爾。而這些茶樹乃是真真正正的野生野長,自從我們的祖輩發現了之後,就一直將其小心翼翼圈了起來培育,不但回味更佳,而且性溫,也是最好的藥材。只不過如今上頭的茶葉已經在清明之前就被采盡了,如今也只是看個熱鬧。」
看個熱鬧居然要爬這麼久的山回頭下去又是老大的功夫
盧聰心頭暗自叫苦,卻見杜士儀已經拉着裴寧饒有興致地去那觀賞那野茶樹了。杜士儀之前在益州時,曾經多次微服去過茶園,所以對茶樹還有些了解,而裴寧平素喝過茶,這茶樹卻還是第一次得見。發現這其貌不揚的野茶樹甚至不過尺許高,掩映在峰頂的樹木草叢之中,顯得極不起眼,他不禁暗自納罕,因對杜士儀說道:「你家那崑崙奴田陌不是最擅長田畝事,為何不讓他設法在兩京種茶?」
「三師兄,水土不一樣,這種出來地東西也就不一樣。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否則你以為我不想在兩京田園之中種茶,也好近水樓台先得月?」杜士儀答了一句,見裴寧驚覺過來,有些懊惱地拍了拍額頭,他暗嘆這次三師兄出京,竟是讓他越發看到了其身上不少人性化的言行舉止,一時不禁莞爾,「蜀地水汽充沛,氣溫適宜,因而適合種茶,而蜀地之外,最適合的地方就是江南了。只不過相形之下,蜀地可說是茶之起源,亦是始祖。」
儘管葉鬼主對於五峰之間那座佛寺中的僧人口口聲聲說祖師爺乃是種茶的始祖很有些不以為然,但對於蒙頂茶的自豪,這卻是他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於是,杜士儀對蒙頂茶的推崇,讓他臉上露出了欣悅的笑容,一時竟忘記了杜士儀派回雅州去吩咐收茶的人還沒來,竟是慨然應承道:「杜侍御若是真的喜歡,等下了山之後,不妨嘗一嘗這清明之前從這幾株野茶樹上摘下來的嫩芽
杜士儀登時大笑:「鬼主既然盛情,我正想領略一番蒙頂絕品的滋味」
這絕頂之上並沒有太多的風景名勝,再加上雲霧繚繞看不清四周,盤桓了小半個時辰,眾人也就漸漸出發下山。因見杜士儀步履矯健,又沒有多少架子,風趣健談,葉鬼主原本的提防之心去了大半,漸漸竟覺得這年輕的茶引司官員着實不錯。尤其是下山途中,當他分心二用想着這些年被趙冠生矇騙,還把人當成貴客,心中懊惱得無以復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