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信使來得突然,杜士儀只來得及對上上下下佈置好政務以及軍務,就急匆匆地帶着隨從啟程。即便知道這一路上理應不會出什麼亂子,但他還是在固安公主和王容的強力要求下,從公主府的狼衛以及自己的親信中挑選了十餘人作為護衛。
儘管還不至於日夜不停地趕路,但每日馳驛兩百四十里,這樣的強度仍然非同小可,他的兩股很快就磨破了皮。可既然察覺到勢頭詭異,他自不會因此延誤行程,上藥之後又用絹帛紮緊,不數日便抵達了晉州臨汾。
然而,這天一大早打算上馬啟程的時候,他卻只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轉頭一看,就只見一騎人風馳電掣而來,到距離自己不遠處下馬時,竟是有些身形踉蹌。認出那是赤畢,他想起對方被自己派去護衛妹妹杜十三娘,心頭不禁大吃一驚,連忙鬆開韁繩迎上前去。
「杜娘子差遣我回雲州給郎主報喜,道是趙長史已經答應了石炭之事,但一開口就要一百萬斤,我到雲州方才知道郎主啟程,就不假思索追了上來,請郎主示下。」赤畢知道自己這緊趕慢趕地追上來,很難隱匿行蹤,便索性把理由說得冠冕堂皇。趁着那邊廂朝廷信使離得遠,他又壓低了聲音迅疾無倫地說道,「杜孚那邊露出口風,長安宇文相國恐怕有變,還請郎主此行千萬多加小
在這次突如其來的朝中來信使召他回朝任職之前,杜士儀就接到了朝中好幾位親長的信——源乾曜隱晦地提到了齊潮的被貶,宋憬光明正大地說宇文融舉薦自己為尚書右丞相,但他對於將來吏部所託何人有些擔憂,而杜思溫的信則明朗多了,齊潮被貶的始末完完全全展現在了他的面前,儘管不太明白那位聖眷不錯的吏部侍郎緣何會那麼不謹慎,可王毛仲躲過一劫卻讓他很有些鬱悶嘆息。而杜思溫說到宇文融得意忘形,這更是讓他暗自警惕。
他隱約記得宇文融拜相的時間很短,但具體短到多少卻記不清了,畢竟,他對那些經史雜學的了解和認識,遠比對這些紛亂繁雜的人事要多。
此刻聽到赤畢這麼說,他心中自是更加警覺,而赤畢則趁勢說道:「杜娘子還讓我捎話說,事情辦完就不回雲州了,她惦記崔明府和兩個孩子,待先回懷仁和他們會合。」
「好,我都知道了,一百萬斤石炭的事盡可答應,你就先回雲州吧。」
杜士儀口中這麼說,可又耳聽得赤畢暗示,此行從雲州還帶來了一些從人,會讓他們隨着杜士儀回長安,而自己也會等這些人一起會合前往長安,他便輕輕點了點頭。等到目送其上馬回程,杜士儀迴轉身到了自己的坐騎旁邊,若無其事地對信使說道:「有勞久等了,啟程吧。」
「杜長史果真是雲州砥柱,聽這位信使口氣,竟仿佛是從幽州疾趕過來的
「見笑見笑。其實也是原本撥到雲州的雲中縣官員都調到懷仁了,兼且事涉河運大事,其他人不敢自專,少不得來請示一聲。」
那信使嘿然一笑,也沒多問,當即便示意啟程。等到一行人入了潼關,進入京畿道境界,官道更加寬闊平整,行進速度更快。當杜士儀重登灞橋,遠遠就能看到長安城的時候,闊別這座帝京已經快一年半的杜士儀卻沒多少重歸故土的興奮,有的只是難以名狀的隱憂。須臾從明德門入城,由長安城最寬闊的南北向主於道朱雀大街一路往北,他本待先到尚書省吏部報備,卻不想那信使帶他到了朱雀門之後,竟是望其門而不入,帶着他又沿春明大街往東,赫然是往興慶宮而去。
他沉住氣沒發問,卻有一個狼衛忍不住了,皺眉問道:「這是往哪兒去?
「陛下如今都在興慶宮臨朝起居,而且我啟程之前就得了令,杜長史一到長安便立時引至興慶宮,別的就都不知道了。」
對方如此守口如瓶,杜士儀打手勢止住問話的人,一聲不響地隨之往興慶宮而去。待到了興慶宮的金明門,此人向門前衛士通報過後,不過須臾,立刻就有內侍迎了出來。兩廂一照面,杜士儀認出來人是李靜忠,心底那些狐疑訝異就疏解了一些。果然,等到對方示意他留下隨從後在前頭引路,沒走多遠,他就聽到前頭飄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
「杜長史,陛下突然召見,是因為奚人的事。饒樂都督府東光公主差遣人送上了十萬火急的密報,說是李魯蘇因為去年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