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士儀聽出了幾分端倪,可還不等他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張久一隻大手就陡然之間拉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說把他往裏頭拉。而宇文審和杜甫正在那瞠目結舌呢,見顏真卿示意牽馬跟進去,兩人雖是連忙照做,心裏可是納罕極了。不消一會兒,四個人的馬就被拴在了馬廄里,人則被張久給連拉帶拽哄進了屋子裏。
「郭家那幫後生橫得沒邊了,你們恰逢其會,退走是來不及了,就在這躲躲,記住,千萬別給我跑出去顏郎君你別逞強,我知道你們這些讀書郎興許弓馬劍術都會,可這種時候和戰陣上差不多,光好勇鬥狠還不行,得拼命」
撂下這話,張久便立時出去了。站在門外的他死命吆喝了兩聲,不多時,就只見前前後後出來了四五個人,既有年輕後生,也有半大娃娃,此外就是從門外挑着擔子急急忙忙進來的一個四十出頭的漢子。此人把擔子往旁邊一放,擦了一把汗便氣咻咻地說道:「我在坊門處看到他們正在那合計,就立刻抄近路回來給你報信。我家那幾個大小子正好去給人運茶了,不在家裏,否則也能給你搭把手。」
「沒事,又不是第一次這些傢伙與其說是鬧事,還不如說是想寒磣寒磣我哼,郭大帥英明神武一輩子,郭大郎也戰死得轟轟烈烈,郭三這樣一個沒度量的傢伙卻也是郭家子弟,再加上這些只會哄鬧的東西,簡直是丟死了郭家的臉小三小四,給我上竹拒馬」
站在門口的杜士儀就只見連帶那半大娃娃一塊,幾個年輕人須臾便組裝了兩架巨大的竹製拒馬,將其推到了兩側的籬笆旁,隨即又用鎖扣先後鎖在一旁的院牆上,竟是將他們進來的那扇門堵得嚴嚴實實。緊跟着,又有一個看上去至少四五十的婦人默然抱着幾把刀出來,老老少少各自提了一把,至於之前消失了片刻的張久,則是掣了兩把弓出來,分給那個來報信的漢子之後,便開始立時上弦。等到這一切預備做完,就只聽外頭馬蹄陣陣,緊跟着就是好一陣喧譁。
「老東西,我早就發了話,讓你們滾出湟水城去,你們竟然當沒聽見?」
「沒錯,你們已經老了,鄯州不需要你們這等老貨了」
「若是你們安安分分也就罷了,成日裏在背後說些不好聽的話,郭三郎臨走之前就特意吩咐過,不許你們在湟水城立足」
聽到這些趾高氣昂亂七八糟的嚷嚷聲,杜士儀固然面色陰沉,其他三人亦是各自慍怒。最年輕的杜甫甚至低聲罵道:「好一堆仗勢欺人的東西」
外頭的張久仿佛早就對這樣的謾罵凌辱司空見慣,冷笑一聲後,他便提高了嗓門說道:「老子當年跟着郭大帥南征北戰屢建戰功的時候,你們這些小東西還一個個都在吃奶,在地上亂爬如今仗着郭大帥昔年的戰功,吆五喝六自以為了不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郭大郎為國捐軀,沒給郭大帥抹黑,可郭三郎又是個什麼東西說什麼武藝超群,只會在自己的袍澤身上使,簡直卑鄙無恥丟盡了郭大帥的臉」
「老東西,閉上你的狗嘴」
隨着這陡然一聲大喝,就只聽外頭一聲弦響,杜士儀猛地瞳孔一縮,只見一支箭矢划過短短數丈的距離,竟是衝着張久的面門直擊而來。倘若這一箭射中,顯見就要立時三刻出人命了說時遲那時快,就只見張久以右手所持木弓的弓背一挑,腦袋一偏,那一支箭矢終於擦着他的腦袋,深深沒入了泥地上,末端的箭羽還在微微顫動,顯見力道很不小。
「哼,從前都是一言不合縱馬就沖,這次倒是聰明了,知道暗箭傷人」張久深深吸了一口氣,陡然暴喝罵道,「一群蠢貨,一群敗家子,你們還以為這是從前郭大帥為隴右節度使時的鄯州了?現在隴右節度已經換了杜大帥,連郭三那狗鼠輩都被趕回了長安,你們要是還這樣胡作非為,你們以為會有什麼好下場大帥,大帥,你睜開眼睛看看,你辛辛苦苦在戰場上流血流汗換來的恩蔭,都被這些敗家子敗壞了」
痛呼了幾句之後,張久猛然開弓搭箭,幾乎是弦響的一瞬間,那支箭便貫穿了院子外頭馬上一人的帽子。那人抱頭一聲驚呼,隨即髮髻散亂狼狽非常,然而,此舉也顯見激怒了外間那十餘人。好一陣呼喝謾罵之後,便有一個聲音大喝道:「和這老東西說這許多於什麼,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給他點顏色看看上火箭,燒了他這房子,看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