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仁縣廨的後衙很不小,至少杜士儀等人如今安置的地方,距離崔儉玄和杜十三娘夫妻還隔着兩個院子。可是大清早的,杜士儀就迷迷糊糊被一陣搖晃給弄醒了。揉了揉眼睛認出是自己的外甥崔朗,他不禁大為意外,可還沒等他問是怎麼回事,小小的崔朗就輕輕噓了一聲。
「舅舅,別告訴阿娘我躲到這來了」小傢伙的眉眼繼承了崔儉玄和杜十三娘的優點,雖然一如崔儉玄那般俊俏,可沒有那招人的鳳眼,也就少了男生女相的擔憂。此時此刻,他一邊說,一邊脫了鞋子往杜士儀那床上躲,直到杜士儀沒好氣地把他拽了出來盤問緣故,他才苦着臉說,「是阿娘要我背論語。
杜士儀被這個理由氣樂了,隨即一板臉問道:「你這么小年紀,你阿娘能教你幾條論語?怎麼,莫非連你阿娘教的那些你都不會背?」
「不是,阿娘何止廣要我背誦,每次講一大通意思,回頭就要我明明白白地解說其中含義。」五歲的崔朗眼巴巴地看着舅舅,竟是伸手牽住了杜士儀的衣角,「而且說不出來,阿娘就要罰我。舅舅,你就救救我吧,阿娘好嚴格。
杜十三娘竟然是嚴母,崔儉玄顯然是慈父,杜士儀忍不住想起了王容對自己的評價,一時間頓時有些心虛。然而,正當有些心軟的他打算答應小外甥的請求,替他去向杜十三娘求求情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妹妹那熟悉的聲音。眼見得崔朗一聽到那聲音便面色發白,就連他也不禁設想杜十三娘沉下臉教訓人的樣子。果然,隨着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緊跟着迎面而來的便是一聲厲叱。
「阿朗,你是哪裏學來的規矩,一大早就來纏你舅舅我教過你的,學而時習之,你舅舅當年讀書刻苦,抄書數千卷,這才有今天,你明明讀書數遍能誦,卻不肯用心理解其意,成天只知道偷懶,將來怎麼給你弟弟做榜樣?」杜十三娘走上前來,臉色越發嚴厲,「須知你寶兒師兄跟着你舅舅讀書之後,每日讀書習字,還要整理書房,抄寫各種信函,其他雜務更是不計其數,哪有你這般憊懶的?」
崔朗被母親訓丨斥得不敢言聲,一時再也不敢賴在杜士儀身邊,苦着一張臉下了床去。等到杜十三娘吩咐了竹影帶他回去的時候,他卻不禁仍然連連回頭去瞅杜士儀,期冀這位舅舅給他求求情,可被杜十三娘狠狠一瞪,他就立刻老老實實什么小動作都不敢做了。
直到兒子被人帶走了,杜十三娘方才長舒一口氣,見杜士儀面色微妙,她就嘆氣解釋道:「阿兄,不是我要狠心當嚴母,實在是崔郎太過嬌寵孩子了。成日裏但凡琳娘和阿朗要什麼,他必定什麼都答應,讀書功課卻是常常說什麼晚兩年也不打緊,也不想想自己當年在草堂就老是臨時抱佛腳我跟着老師殷夫人學經史的時候,老師就一直教導我,業精於勤荒於嬉,小時候若不能養成好習慣,雖有些人能在長大之後加倍勤奮彌補過來,但大多數人就會就此荒廢了。」
一大早被外甥痴纏,緊跟着妹妹又苦嘆育兒經,杜士儀此刻的心情遠比面色更加微妙。好在杜十三娘須臾便想起了正經事,當即笑道:「知道阿兄你一路奔忙辛苦,所以我特意吩咐晚些叫你,這才讓阿朗溜了過來。昨天你到了懷仁,崔郎就讓人送信去了雲州城,今日也不知道是哪個會來。」
會來的總脫不了是杜士儀最信任的那幾個人,因此他點點頭後,就立時更衣梳洗去用早飯。等到他上午在懷仁縣內外轉了一圈,又得知如今崔儉玄同樣是仿照雲州的例子,暫時不在城外設置定居點,以防突如其來的戰事,他心裏不禁有些計較。晌午時分,他回到懷仁縣廨大門口時,正值幾騎人從不遠處疾馳而來,臨到他身前幾步遠處勒馬急停,為首的一匹馬上,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一躍下了馬背,隨即快步上了前來。
「杜師」
「寶兒」
儘管只是大半年不見,但杜士儀一眼看去,就知道陳寶兒又躥高了一截。和當初在成都初見時那個青澀童子相比,如今這少年不但讀書有成,而且歷練頗多,哪怕是較之那些出身世家名門的年輕人,也絲毫不缺從容沉穩的氣度。見陳寶兒竟是要下拜行禮,他連忙伸手將其攙扶了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後便欣慰地笑道:「我還以為是王子羽,或是苗司馬中哪一個過來,沒想到竟是你先到了。」
「我
第六百五十八章 族消和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