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河西隴右接連大閱,吐蕃亦是為之風聲鶴唳,在積石山一帶的防備驟然增強,於是,與吐蕃相鄰的鄯州、河州、洮州、廓州這四州亦是進入了戰備狀態。雖然並非所有人都認為吐蕃會悍然撕毀和議就此進兵,可底下見識了當年河隴大戰連場的老兵們,私底下仍是議論紛紛。河州柏罕城的城門守卒,在一日之中早晚進出城高峰之外,這個話題就是最最熱門的。
「將軍們中間,不少都在說這些年太平得筋骨都生鏽了,仿佛都希望早日有一場戰事打響,可說句實話,真的打仗了,咱們有什麼好處?」
「是啊,我阿爺和兄長,就是在之前那連年征戰中丟了性命。我那時候也是險險逃生。能夠永保太平難道不好嗎?於什麼非得要年年打仗?」
「所以杜大帥上任以來,勸農墾荒,操練守備,對於上下都約束得嚴,而對於出兵也謹慎,真是好事也就是那些新募來的新軍,其中有不少自以為是的蠢貨,以為打仗了立下戰功就能光宗耀祖,也不瞧瞧有多少人渾身是傷從軍中退下來的時候,所得的撫恤連後半輩子過活都不夠嘿,軍功……軍功就是個屁」
吐出這麼一句粗話之後,那年紀最大的城門老卒冷笑一聲,百無聊賴地擦着身上那把看上去已經用了很久的刀,動作輕柔而認真。別人都知道,他說是不想打仗,但對於隨身兵器卻很愛護,常對人說若真的遇到戰事,那就是比什麼都可靠的搭檔,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就這一點打趣他。
就在幾個兵卒三三兩兩閒聊之際,突然那擦刀的老卒耳朵動了動,仿佛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立刻放下手頭的事情猛然彈跳了起來,厲聲說道:「戒備,上拒馬,這至少有五六十騎人,是戰馬」
誰都不會懷疑這老卒的話是否危言聳聽。此人已經四十有六,在隴右從軍二十餘載,前後經歷了幾任隴右節度使,最靈敏的就是耳朵,因此大軍進發時常常會被賞識他的將軍用作為哨探。故而在他這一聲喝之後,守卒們立刻一面往裏頭通報,一面命人擺出鐵拒馬。即便是杜士儀,事先若沒有知會河州而突然帶着牙兵到來,他們也會一樣如此防範,這是作為邊境重鎮的起碼守御原則。等到前方煙塵漸漸明朗,能夠看到一隊騎兵由遠及近的時候,城門內外已是戒備嚴明。
雖只幾十人,卻也不能馬虎大意
那一行人疾馳近前後,便有一騎人排眾而出,高聲叫道:「陛下欽使到河州了,快讓路」
欽使之前抵達鄯州湟水城的事,不多時便已經各州盡知,下頭的軍民將卒偶爾也會議論兩句。可是,這畢竟距離他們太遙遠了,此前那個厲聲吩咐眾人戒備的老卒便毫不動容地端詳着來人,隨即大聲說道:「河州柏罕城正當邊境,抵禦羌戎,從多年前便有條令,但凡入城超過三十騎者,出示過所公驗,否則一概不許入城」
周遭的其他士卒都在驚訝於欽使抵達之事,根本沒料到這老卒竟是在這當口還敢如此秉公辦事,一時都為其捏了一把冷汗。他們都這般驚訝,那剛剛高喝讓路的護衛就更加又驚又怒了。還不等他開口,後頭就有一人超過了他,除卻滿身風塵之外,身上竟還血跡斑斑。
「我等在路上遇到吐蕃兵馬,此乃緊急軍情,你一介小卒,竟敢耽誤這十萬火急的軍情?」
那老卒聽其言,再辨這一行人的形色,雖聽到身後幾個袍澤都在低聲提醒他不要硬抗,他卻冷冷說道:「軍中信使若逢緊急軍情,確實可以立刻入城不受查驗,然則為防敵軍趁機賺城抑或是別的意外,若無公驗過所,只許放不超過三人入城,若敢違此規者,按照軍令,立斬不饒」
牛仙童本以為能夠順順利利進入柏罕城,繼續自己那萬無一失的計劃,沒想到光是在城門口便已經繼續不下去了。一個護衛上前叫不開人讓路,邱武義親自上去竟也仍然被人擋了回來,一時氣怒之下,他登時高喝道:「來人,將這竟敢攔阻朝中欽使的大膽狂徒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今次跟着牛仙童來河隴的人,全都是他暗地裏在北門禁軍當中千挑萬選出來的,對他俯首帖耳惟命是從,因此,他這話音剛落,左右立刻有二人拍馬衝出,爭先恐後朝那老卒沖了過去。然而,那老卒見狀幾乎想都不想便吹響了胸前掛着的竹哨,剎那之間,就只見城門口一時間湧出了眾多手
第八百一十四章 河州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