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聽到安祿山這麼一個名字,杜士儀已經沒有最初的殺心萌動了。至於奚族度稽部俟斤吉哈默,這個名字他自然更不會陌生。
須知他為官十七載,一步一個腳印扎紮實實,最初打下根基是在蜀中,而真正壯大了自己的根基和實力,則是在雲州。正是因為曾經和吉哈默有過默契,故而雲州互市,販茶東北方才能夠順遂,而也因為茶葉在奚族和契丹漸漸風行,以至於突厥人也漸漸養成了飲茶的習慣。想當初李魯蘇被契丹可突於逼得逃離故土,奚王牙帳都給人佔去的情形下,吉哈默所領的度稽部還曾經在雲州避難過一陣子,彼此關聯不可謂不深。
可是,正如公冶絕所說,那是曾經的盟友,以他現在的官職地位,早已衰敗的奚族不足為恃,更何況吉哈默只是奚族五部之一的度稽部俟斤?
但公冶絕以這樣一個話題起頭,杜士儀自然不會置若罔聞,他請了公冶絕坐下,自己見銅風爐上正頓着泉水,少不得親自烹茶待客。他的手藝是為了迎合自己的口味而練出來的,公冶絕顯然也不是喜歡那些蔥姜調味茶的人,接過之後呷了一口,面上便露出了笑容。
¨天然無雜味,果然正如同你為官做人一般,盡顯本色。」他又品了兩口後放下茶盞,這才正色道,¨我也不和你賣關子。實因去都播之前,我在白山黑水轉了一圈。我曾經在奚族隱伏多年,殺了李大醮為友報仇,對那裏的風土人情語言都不陌生。我到度稽部之地時,正值他們在幽州兵馬手中吃了個大虧,一問之下方才得知,是那安祿山誆騙了人去販馬,實則卻將馬匹據為己有,將販馬之人全數斬殺作為自己的戰功。」
¨這種冒功之事歷來並不少見,吉哈默就不曾想過派人去見張守畦?」
¨怎麼見得着?安祿山乃是張守畦的義子,節府內外都有他的人,他進出方便,而吉哈默派出了三次人,全都被他以奸細為名殺了。」
公冶絕搖了搖頭,隨即淡淡地說:¨我和吉哈默雖然說不上交情,對奚人也無甚好感,可看在你和固安公主的份上,就想去見張守畦試一試。我是裴墾的師兄,他在幽州軍中素有威名,因此我也算是見着了張守畦。結果一言不合他就和我翻臉,若非懼我劍術,恐怕我也出不來了。就是路上,我還碰到過一撥刺客。」
杜士儀第一次見安祿山時,那只是張守畦身側一個憨肥胡將,其老實巴交的面孔確實足以蒙蔽人。他還有意順着張守畦的口氣試探了一番,橫豎即便要不過人來,張守畦興許會對其生出猜忌之心,可如今看來,那位戰功彪炳的大唐名將顯然早已經對安祿山毫無戒心。至於刺客,那自然不可能是張守畦這個節度幽州目下無塵的節帥派出來的,而是安祿山擔心事情萬一敗露的後手。
在心裏暗嘆了一聲,杜士儀便升口問道:¨裴墾將軍可還好?」
¨昔日號稱劍術天下第一的裴墾,如今也不過是一垂暮之人而已,他去年大病一場,已經告病回洛陽養老了。他還比我小十歲,戰陣上縱橫睥睨幾無對手,卻想不到仍不免老來困病。」說到和自己同門學劍的師弟,公冶絕不免傷感,¨他雖有兒孫,可無一人繼承了他那天賦,而從他學劍的弟子雖多,可真正大成的卻同樣一個也無。我當年因故隱居,雖前後教過幾人,可和你還有那崔儉玄一樣,多半也是學了個皮毛而已。」
杜士儀頓時汗顏。他習劍本就晚了,聊以自保防身足矣,可要縱橫戰場領軍殺敵,那就有些不夠看了。因此,聽公冶絕在那嘆息後繼無人,他突然意識到,這位失去聯絡足有十幾年的當年劍術老師來找自己的緣由。於是,他就笑着說道:¨公冶先生既然這麼說,朔方上下六萬餘兵馬,將校數百人,至於小一輩的子弟就更多了,何妨擇良材而教之?只要公冶先生一句話,我便立時傳命上下,想來先生立刻就能體會到,門庭若市車水馬龍是個什麼樣子」
公冶絕本是閒雲野鶴,到老方才發現跟着自己和裴墾學劍的人竟然無一人可繼承衣缽,將這門傳自越處女的劍術繼續傳下去,這才不得不重新出山。他從東北到了雲州,發現羅盈早已辭官沒了蹤影,索性就在突厥腹地閒逛,聽到烏彌之女地傳聞後就趕赴了都播,卻只見公孫大娘和岳五娘師徒全都過得滋潤,而且收留了一些來自中原的孤兒教習劍術,竟隱隱有升宗立派的架勢,他
第八百九十七章 劍術教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