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水灌城
水淹七軍的戰例,縱觀歷朝歷代,從來都不少見,然而,這同時意味着即使赤地千里也不惜的決心。崔乾佑也好,田乾真和孫孝哲也好,全都是世居幽燕,怎麼都沒想到杜士儀看上去溫文爾雅,竟然真的會如此狠辣。要知道,安陽城中除卻兩萬餘叛軍,卻還有很多無辜百姓在,真的這麼灌水圍城,倒未必淹死人,可城中百姓也會有無數人遭殃
孫孝哲看杜士儀的目光已經有些不一樣了,多了深深的畏懼。他是契丹人,最信服的法則便是弱肉強食,所以,對於並沒有萬夫不當之勇卻佔據了元帥寶座的杜士儀,他心裏並不十分服氣,只覺得對方僅僅是運氣好而已。可現在,他已經沒有那種被人狠狠踩在腳底下的羞辱了,因為他很清楚,如果真的來上這一招,安慶緒必定難以支撐,除非前方兵圍真定的蔡希德南下解圍,否則結果將毫無懸念。
到了那時候,叛軍就越發岌岌可危了
「薛嵩已經為我收復了滏陽,你三人既然前來投效,可願為我拿下安陽?」
崔乾佑田乾真孫孝哲當然不會認為,杜士儀會就這樣趕鴨子上架讓他們帶兵殺上城牆,和昔日袍澤殺個你死我活。杜士儀既然明確提出保他們活命,交給他們的任務應該是可以完成的,而不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所以,崔乾佑便第一個應道:「願為元帥效犬馬之勞」
一個答應了,其他兩個自然也不例外。這時候,杜士儀便向虎牙問道:「他們此行還帶了多少人?」
之前崔乾佑和田乾真孫孝哲全都默契地不提這件事,此刻面對這麼一個問題,登時暗叫不好。果然,剛剛那個給他們帶來了很重壓力的老者突然意味深長掃了他們一眼,隨即躬身恭敬地答道:「回稟元帥,除了他們三個之外,總計還有二十餘人。」
也就是說,這三個傢伙果然是四處逃竄顛沛流離,已經完全沒有立足存身之地了
杜士儀見三人誰都沒有勇氣和自己對視,他便徐徐站起身來,一字一句地說道:「沒有兵馬不要緊,破了安陽,總少不了降兵,分給你們數百也不是難事。但前提是,我不想在這安陽城下被阻隔太久來人,帶他們去見安慶宗,今日攻城,讓他們三個和安慶宗一塊,把風聲放出去,安陽守軍若再不開門投降,休怪我讓他們嘗一嘗水淹安陽的滋味」
崔乾佑三人此前躲在鄴郡山林之中時,便曾經聽說過杜士儀令安慶宗勸降之事。可是,安慶宗自安祿山起兵反叛之後就消息全無,如今卻突然冒出來,他們一直認為這只是杜士儀耍的小伎倆。可是,當通過層層搜檢,最終進入那頂小軍帳,看到了人時,他們卻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真的是安慶宗儘管這位長公子已經很多年不在幽州了,可他們都曾經陪安祿山進過京,至少不至於認錯人
安慶宗隱約只覺得這三人有些面熟,正要發問的時候,田乾真卻搶先問道:「長公子,你不記得阿浩了?」
「阿浩,你是阿浩」安慶宗有些難以置信地盯着田乾真,突然大喜過望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真的是阿浩,真的是你你是不是來救我的?不,你是不是來幫我的?阿浩,你不知道,自從阿爺在幽州起兵叛亂,我實在是怕極了,每天都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安慶緒、安慶恩以及安祿山其他那些兒子是什麼德行,田乾真三人全都明白得很,如今見安慶宗這位長公子也是這樣毫無主張的樣子,他們不由自主地感到,安祿山即便真的坐了天下,就憑這些不成器的兒子,也足以⊥皇朝的基業迅速垮塌下去因此,就連少時曾經和安慶宗一起玩過的田乾真,也沒有太大的興致敷衍這位如同驚弓之鳥的長公子了。前途已然無望,但這條性命若是如此枉送了,他實在是不甘心
之前是三軍圍城,如今同樣是三軍圍城,可安慶緒的感受卻大不相同。之前李歸仁也好,嚴莊、阿史那承慶、高尚也好,每個人都還至少能夠信心十足,都還有功夫寬慰他,可自從杜士儀抵達之後,他就發現這些文武再也沒有將他當成大燕的繼承者。哪怕如今已經宣佈了安祿山病逝,甚至他還在這座安陽城辦了簡易的登基之禮,登基為帝,可明面上的禮數底下人都已經顧不得,更不要說真正的尊重了。
而且,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一母同胞的長兄安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