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士儀離開長安的時候,並沒有驚動天子遣左相裴寬以及文武官員郊送,更沒有驚動長安官民,只是出城和僕固懷恩所部主力會合,悄然渡過渭水前往潼關。在這千軍萬馬渡河的時刻,一座灞橋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郭子儀讓人搭好,杜士儀親自檢視過的那幾座浮橋便顯出了先見之明來。即便歷經了這麼多人馬的踩踏,幾座浮橋卻都堅實耐用,直到親自殿後的僕固懷恩從灞橋上渡過了渭水,這才回頭看了一眼長安。
「等我們再回來的時候,便是安賊叛軍剿滅殆盡之時」
千軍萬馬從官道上呼嘯而過,長安城中,當得知杜士儀竟然就這麼走了,李隆基緊緊捏着手中那薄薄的奏疏,突然掀開被子坐直了身體,厲聲喝道:「陳玄禮呢?他還守着那些沒用的東西呆在馬嵬驛?磨蹭了這麼多天就是不見回來,難不成他們是擔心回了長安,就要繼續在十六王宅過暗無天日的日子,還是擔心杜士儀手狠起來,連他們這些皇族一塊殺?」
這樣誅心的言辭,高力士不在,沒有一個人敢輕易接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方才有一個站在榻尾的中年宦官小心翼翼地說道:「回稟陛下,我剛剛去內侍監見過高大將軍,說是因為陳大將軍回程的時候,有不少之前逃散的內侍攔路哭拜請罪,請求帶他們回長安,所以路上就耽擱了……」
一聽到是當初那些棄了自己而逃的宦官作祟,李隆基登時氣了個半死。他在馬嵬驛中惶恐不安的時候,曾經聽說過一種說法,如袁思藝這些宦官之所以逃走,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看好退往蜀中後能夠收復中原,因此根本就打算跑去投降安祿山一想到是自己給予了這些內侍高官厚祿,結果大難來時他們卻拋下自己這個君王去投靠別人,如今見事情不妙又轉回來想要求自己覆水重收,他哪裏咽得下這口氣?
他奈何不了杜士儀,難道還奈何不了這些不忠不孝的閹奴?
「之前那些逃兵如何了?」
那個說話的中年宦官沒想到憤怒的天子突然略過那些內侍不提,而是問北門禁軍中的逃兵,猶豫了一下方才低聲說道:「仆固將軍吩咐人在四鄉張貼榜文,三天之內回長安西城金光門和延明門自首者,減兩等押送朔方戍邊,若是逾期不回,來日殺無赦。之前掃蕩了三天,仆固將軍一共拿住了八百餘人,全都已經押送朔方戍邊了。」
李隆基雖也痛恨那些禁軍往日待遇優厚,遭遇大變時卻不是背叛就是譁變,可眼看飛龍廄中多了一支那樣如鯁在喉的飛龍騎,他就算捏着鼻子,也需要相應的兵馬來抗衡。可還不等他預備施恩,僕固懷恩竟是自作主張把人送去了朔方他只覺得心中那團火越燒越旺,當即冷冷說道:「去告訴裴寬,北門四軍乃是天子禁軍,就算犯了重罪,也自有朕這個天子來決斷,輪不到別人來越俎代庖」
如果杜士儀和僕固懷恩以及那支大軍還在長安,李隆基也許還能繼續忍耐下去,可現如今他卻一刻都不想再忍。杜士儀想要帶兵就讓他去,趁着人不在長安,他如果不能把輿論以及大局完全掌控,回頭等他們大捷而歸的時候,他豈不是要更加被動了
「是,奴婢立刻就去傳話。」
見那中年宦官答應一聲便要往外走,李隆基想起偌大的宮殿中,只有這唯一一個人回答自己的話,他便又將其叫住:「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陛下,奴婢程元振。」
李隆基微微一頷首,等到人快步去了,他方才輕輕舒了一口氣,決定趁着杜士儀離開這段日子,儘快養好身體,儘快把朝中人事重新梳理一下。就算他現在不可能把兵權從杜士儀手中奪回來,可將來卻一定要設法拿回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然而,程元振一去就是一個多時辰,直到李隆基幾乎認為他出了什麼不測,他方才踏入了大殿,面上竟是又驚惶又焦慮。面對李隆基那不耐煩的表情,他不敢立刻開口,而是用眼神示意天子屏退了四周圍的人之後,方才在榻前雙膝跪下,隨即壓低了聲音說道:「陛下,奴婢萬死,到了政事堂見到裴相國時,不敢轉述陛下的口諭。」
見李隆基那目光一下子變得如同刀子似的,程元振卻顧不上害怕,咚咚磕了兩個頭後,這才帶着哭腔說道:「奴婢並不是擔心惹怒了裴相國,這才不敢轉述,而是因為山南道益昌太守王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王忠嗣賜鴆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