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廨原為雍州廨,開元年間升為京兆府時,第一任京兆尹孟溫禮奏請用贖贓錢將廨舍修繕一新,除卻中軸線上的大堂二堂三堂之外,更有東西士曹廳用於理事。西士曹廳號莎廳,廳前有莎樹,樹齡已有百多年歷史,繞着整棵樹走一圈,足有十五步。而東士曹廳則號念珠廳,多用於司法參軍事判案理事。而崔氏從者五人,從兩天前開始,就被軟禁在了念珠廳東面的三間屋子中。
雖則並未短了飲食,然而不論白天夜晚,一次又一次地傳召和訊問,事無巨細地反覆盤問每一個細節,每一個人都無法好好休息,兩日兩夜多下來,眼睛裏早已是密佈血絲。兼且被他們押來的肖樂幾人卻根本不見受審,一時間他們自然又是憤怒又是難熬。
這會兒太陽落山,大門緊閉的屋子裏卻一片寂靜。終於,有人在這種僵硬的氛圍下終於耐不住性子了,張口嚷嚷道:「這究竟算怎麼回事?難道我們不是苦主,不但拘着不放,而且拿我們當成犯人一般審問,這究竟是何道理?」
「住口!」
「赤畢大兄!」
儘管那從者滿臉不忿,赤畢還是沉聲說道:「事已至此,靜候處置就是,旁的不用多說。」
他一面說一面嚴厲地瞪了一眼四人,目光則向四面門窗以及各種看不見的地方掃了一圈,心裏卻隱隱生出了深深的擔憂。杜士儀之前走出那一步險棋,他在震驚之後也是同意的,畢竟,殺不得放不得,與其丟着日後為害,把事情鬧大是唯一的選擇。現如今已經整整兩天了,雖則那位司法參軍事仿佛是打算持久戰,分別召了他們每一個人去念珠廳反反覆覆查問過不知道多少次,但他們早就在那天晚上把一應細節都商議到位,自信不至於露出半點破綻。可是,再這麼繼續熬下去,難保會有人沉不住氣,到那個時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環抱着雙臂的赤畢眯了眯眼睛,心裏思量着是否要再說兩句決絕的話,讓那些可能監聽監視他們的人有個計較。可就在這時候,外頭傳來了一陣陣銅鑼聲。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從者便一骨碌站起身來,疾步到門前側耳傾聽片刻,隨即又驚又喜地說道:「是第三場考完了!今天可是府試最後一場,杜郎君應該出場了,也不知道考得如何!」
「杜郎君那樣絕頂聰明的人,必然會獨佔鰲頭!」
聽到四人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赤畢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其他的都暫且不提,只看杜士儀能夠拋下迫在眉睫的府試,趕回洛陽去弔唁崔諤之,便足可見其人心性,而那一天夜裏,他想都不想便讓自己出刀留下被人襲傷的假象,更足可見是膽大包天之輩。
說起來,這一點和他的舊主人崔諤之何等相像!那時候崔諤之帶着他和幾個心腹家丁從商州潛回京城之際,還不是曾經用過類似的伎倆?
沉浸於舊事中的赤畢一時有些分神,直到外頭突然傳來了叩門聲,他方才陡然驚醒。再見屋子中剛剛還七嘴八舌說得正高興的其他從者亦是安靜了下來,分明是都存着警惕,他方才泰然自若地上前去打開了門。說是軟禁,但京兆府廨在面子上還是做足了客氣的樣子,哪怕召他們去念珠廳訊問,也都是客客氣氣叩門相請,因而此刻儘管已近日暮,他仍不免猜測還是那等反反覆覆訊問的勾當。
然而,門前站着的除卻這兩天常見的那差役,卻還跟着杜士儀!
「赤畢大兄。」那差役滿臉堆笑地叫了一聲,這才拱了拱手道,「杜郎君向京兆公源翁當面相請要來看你們,源翁允准了。各位慢慢說話。」
見人點頭哈腰走得飛快,赤畢見杜士儀還是穿着那一身熟悉的白衫,他不禁心頭一熱,忙側身讓杜士儀進來,口中卻說道:「杜郎君三日三場試下來,該早些回去平康坊崔宅休息才是,不用惦記我們。別說如今好吃好喝供着訊問而已,就是下了監,我們皮糙肉厚,也不妨事。」
「哪有苦主卻下監的道理,源翁素來賢明公允,怎會如此處置?」杜士儀端詳着這五個一路護送自己回長安的從者,見他們都換了衣裳,身上的傷處顯見敷過了藥,他才在眾人一再相請下入內坐下,隨即說道,「今日我提早交卷出了試場,在外頭和十三娘會合之後,便去輔興坊玉真觀見了貴主,然後才折返回了這兒。」
這一番話說得坦蕩
第一百五十章自留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