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的一句擁戴太子,李隆基簡直險些氣炸了肺,可他又絕對不敢按照某些朝官的勸諫,把太子李亨放到河洛去,看看安祿山到時候大軍前來之後會否望風而降,因為他最怕的不是叛軍,而是李亨有了這樣一支大軍的支持,會回頭硬逼自己退位,就如同當初他曾經對父親睿宗李旦那樣。
正因為他在帝位上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大唐開國以來的諸位天子,他方才格外不捨得那把椅子,此刻更是慶幸自己沒有一時衝動親征,而把李亨留在長安監國。
所以,當楊國忠匆匆來見,把哥舒翰那封信呈上,隨即添油加醋地說了安思順不少壞話之後,李隆基登時悚然而驚。他素來多疑,早年之所以把可以說是從龍功臣的劉幽求和張說先後貶出去,又疏遠了王琚這樣的謀士,正是因為他潛意識中的疑心病。現如今,安思順和安祿山確實早年曾經稱兄道弟,這些年儘管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可最關鍵的是同掌兵權如今安思順正在長安,如果真的鬧出了什麼,他豈不是猶如放任猛虎在臥榻之側?
而就在這時候,楊國忠又很適時地添了一把火:「而且,臣懷疑安慶宗等人之所以能夠銷聲匿跡,極可能有人通風報信。」
這樣不指名不道姓的進言,終於讓李隆基做出了最後的決定:「立刻讓陳玄禮親自帶兵去安思順宅邸,先將其押進御史台審問」
一個曾經在隴右從軍三十餘年的國之大將,便在這君臣二人的一番對答中,註定了結局。當陳玄禮接到指令時,他難掩面上震驚之色,對傳旨的黎敬仁再三確認,見對方亦是苦笑表示無可設法,他方才沉默了下來。
作為當年唐隆政變碩果僅存的武將功臣,能夠至今榮寵不衰,陳玄禮靠的就是謹慎和緘默。因為一個統領禁軍的將領倘若有自己的意志,那麼就離去職不遠了。所以,即便知道安祿山所謂的擁戴太子只不過是一招奸計,他也不能出面勸諫。
如高力士這樣跟隨多年忠心耿耿之輩,還不是就因為昨日的苦苦勸諫,一下子被天子罷斥了內侍監和右監門衛大將軍的官職,趕回了私宅勒令思過?就連他都能品味得出來,高力士根本不是為了區區一個李亨,而是為了挽回當今天子已經岌岌可危的名聲,難道李隆基不明白,如今他這個昏君帽子幾乎已經摘不下來了,卻偏偏還要在這個時候對安思順這個前隴右節度使下手?
黎敬仁看出了陳玄禮的猶豫,當即無奈地催促道:「大將軍,事出緊急,還請不要耽誤時間,否則陛下如今在氣頭上,連高大將軍都被怪罪了,你我哪來的好下場?」
陳玄禮長嘆一口氣,點點頭後就轉身大步離去。而黎敬仁站在那裏,聽到外間不斷傳來的將卒應和聲,心裏卻也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他真的和高力士有多大交情,也不是他曾經收過安思順不少貴重的禮物,更不是因為他識文斷字頗有見識,而是就連他也瞧出了李隆基事到臨頭卻還是這般舉動之下藏着的危機。還有那個業已離開京城,不想想到河南如何應付安祿山攻勢的哥舒翰,只知道背後陰了安思順一招,難道就不知道他自己也可能招此暗算?
「算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想這麼多也於事無補……」
安思順的宅邸亦是李隆基御賜,正在東城親仁坊的黃金地段。當陳玄禮突然帶着數百北門禁軍長驅直入,將這座尚書府團團圍攏之際,頓時引來了不少百姓圍觀,很快,同樣居住在這裏的官員們也都得到了風聲。然而,安思順從隴右節度使任上轉遷兵部尚書,到長安居住的時間還不長,熟悉他的人並不多,而且他又是胡將,和他有交情的人自然就更少了。故而一時間竟是沒有什麼達官顯貴前來打探,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陳玄禮看着那緊閉的大門,思忖是不是要立刻闖將進去,最後還是決定先禮後兵。他親自上前叩開了大門,對應門的家丁說道:「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奉陛下詔命,宣召安尚書」
儘管用的是宣召,而不是下獄,但那家丁看了一眼將門前街道圍堵得嚴嚴實實的禁軍,突然冷笑道:「我就知道,我家尚書遲早會有這一天忠臣良將一個個遭屈,那陷害忠良的奸相卻在朝堂上風生水起,這世道簡直是瞎了眼我家尚書在隴右三十餘年,和吐蕃人打了多少仗,立了多少功,身上多少條傷疤,現在卻要因為那個安祿山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