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朔方靈州靈武郡出發,過豐州西受降城,便進入了昔日突厥,如今的安北大都護府所轄範圍之內。儘管如今這裏名義上是大唐的領土,杜士儀此行尚有牙兵五百,但為了保護這位前任大帥,郭子儀還是令西受降城派出兵馬一千五百人隨行護送。
當年王容自靈州回京替杜廣元操辦婚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因此這還是她的第一次出塞。靈州千里沃土的風光,她從前已經領略過,可出塞之後,那放眼看去碧野千里的草原風光,卻又格外不同。時不時能看到趕着大批牛羊的牧民經過,見大軍經過卻也並不躲避,而是只將牛羊趕到一旁,反而還三三兩兩聚在左近看熱鬧,甚至還會對着軍旗吶喊叫好,這種經歷不禁讓她覺得異常新鮮。
「如今漠北盡歸我大唐所有,故而我一直有嚴令,只要牧民不越雷池半步,則不許騷擾,大軍過境亦秋毫無犯,所以,看到這些兵馬,這些遊牧之民當然不會有什麼畏懼。等你到了安北牙帳城就知道了,我在四周圍分別劃出了很多塊牧場,城內的空餘耕地則用來耕種,此外還打有深井。飲水既然能夠補給,又囤積了大量糧食,縱使有戰事也能抵擋幾年。」
聽到杜士儀的解說,王容又好奇地問起同羅和仆固牙帳建城之事。得知同羅的城牆已經幾乎竣工,仆固也已經奠基,她不由得低聲問道:「你就不怕他們據有堅城,他日叛亂?」
「建城,是為了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一旦不再是逐水草為生,他們就要接受一系列唐人的生活理念,比如說,我會讓工匠教授他們如何編線,如何紡織,甚至於如何燒磚,如何蓋房子,如何把四處放牧,改為固定的牧場圈養,隔年輪換,如何種植菜蔬……」
杜士儀笑着挑選了幾樣舉措說了,這才笑着說道,「潛移默化之後,哪怕他們要叛亂,很多後果也在可控範圍之內,總比他們四處流竄讓人抓不住來得好多了。葛邏祿那邊也已經派使節來請我撥工匠去幫助建城,而前任葛邏祿俟斤聶赫留長子阿爾根,如今也在安北大都護府。總而言之,漠北雖然還遠遠談不上全然安定,可已經比從前彼此一片亂戰的景象好多了。」
既然已經入了安北大都護府之地,那輛騾車已經只用於馱運眾多箱籠行李,王容一路上再也沒坐過車。在這種無邊無際的廣闊天地下縱馬馳騁,對於她來說是一種新鮮的體驗,恍惚中甚至覺得自己仿佛年輕了許多。而那些護送的兵馬見大帥夫人一路騎馬不坐車,非但不以為異,反而對王容都平添了三分好感。歷經十數日,馳騁兩三千里,當安北牙帳城遙遙在望,僕固懷恩親自帶兵前來迎接的時候,西受降城那一行兵馬中,尚未來到過此地的人固然驚嘆連連,甚至連軍中不得喧譁的禁令都顧不上了。
郭子儀此次挑選兵馬,就是本着讓沒到過安北牙帳城的將卒,親眼看一看這座漠北雄城,感受一下杜士儀在此經營數載,平地起堅城的成就。如今,這樣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而王容一路上馳騁於草原,就算再美的風景也已經快看厭了,乍然看到這樣的雄城,衝擊也自然格外不同。當看到僕固懷恩下馬行禮時,她不禁百感交集。
「若非大帥特意派人說不得擅離,我本打算領兵到西受降城迎接的,如今也只能這樣怠慢了。」僕固懷恩見王容和當年離開朔方時相比,顯然鬢生華髮,容顏亦見滄桑,便笑着說道,「漠北風沙雖大,可珍奇亦多,夫人此來和大帥團聚,大帥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說不定還能給大帥再添子嗣」
「好你個懷恩,多年不見,竟然如此油嘴滑舌」王容又好氣又好笑,待見隨行而來的仆固碭亦是已為英武少年,她一面慨嘆時光飛逝,一面又慶幸多虧三個子女的那一番鬧騰,使得她能夠遠來此處。
等到入城之後,上下好一番契闊,杜士儀犒賞了西受降城的護送兵馬後,見主將堅持立刻回去,他就從善如流地准了,隨即在節堂接見諸將,稍稍過問了一下自己離開這些日子的軍務。等到料理完這些閒雜事務,夕陽西下時分,他卻攜着妻子登上了南面的城牆。
廣袤的草原上,西邊那一輪紅日正在一點一滴地消失在地平線,白天牛羊遍地,兵馬往來的喧囂已經漸漸不復得聞,安北牙帳城外仿佛正在變成一個寂靜無聲的世界。隨着夕陽最終落下,城頭倏然間點起了無數火炬,而城外則是籠罩在了一片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公道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