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蕭索的南山府。
韓子愈端着飯菜推開一道虛掩的房門。
灰暗的房間裏,韓子昱渾身疲憊地癱在躺椅上,而那把御賜的寶劍被他隨意丟棄在角落。
韓子愈將飯菜放在桌案上,試圖安慰這個弟弟,可事實上他難以啟齒,「多少吃點吧。飛兒只是不知道你是他的父親,他也不知道你是為了保護他。」
「哥哥,你總是說以國為先。可如今,我得到了你們口中的榮耀,卻感受不到你口中任何自豪?」這是自從韓子昱回來後,跟哥哥說的第一句話。
「很多得到的東西是無形,而失去卻是擺在枱面上的。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潛移默化地在改變即將發生的結局。」韓子愈按着弟弟的肩膀安慰道,「振作起來。」
韓子昱用無限悲傷的目光盯着韓子愈,「哥哥,我開始不理解……於你最重要的是什麼?」
「我最重要的是你的和飛兒,僅此而已!我沒有再多的親人!因為他們都死光了!難道……罷了,我以為你會明白!」身居此位,韓子愈明白自己不能動情。
韓子昱低頭苦笑道,「我明白,我怎麼會不明白?」
月光穿過橫豎縱橫的窗欞照在韓子昱蒼白的臉上,「最重要的東西……飛兒是我的親兒子,而我卻是他的殺父仇人,天下竟有如此滑稽之事。哥哥,這次我沒能完成任務,你會怪我嗎?」
「怎麼會,你是我弟弟。」韓子愈微笑道,「我們最重要的任務是那塊冷龍翡翠。」
「哥哥,你告訴我,雲影到底在玄苦禪師那藏了什麼東西?要勞我們如此興師動眾?」韓子昱急切地問道。
韓子愈用目光將昏暗的房間環掃一遍,「你知道曾學士和丁公前兩年集天下軍事大成者和翻閱歷史兵書所編著的一卷軍事大作嗎?」
韓子昱眼咕嚕一轉,忽然大驚道,「哥哥是說《武經總要》?」
「沒錯,此書中集着華夏幾千年軍事之大成,還有火藥的用法。」韓子愈表情變得扭曲,「雲影在玄苦禪師那邊所存,乃八十一卷天下武林秘籍和《武經總要》的抄錄本。」
韓子愈作凝思狀說道,「曾聽聞雲影和這兩位先生交好。兩位先生防止日後此書因種種原因而滅失,便抄錄一份讓雲影幫忙保管一份。但此書若是落於外族之手,後果不堪設想。血手之所以向雲家下手,估計也是為此書而來。」
「既然雲曦手中的冷龍翡翠拿不到,那我們只能上少林走一趟了。」韓子愈屈指算着,「哼,總得找點手段……弟弟,這松鶴樓的瓊林宴就得勞你走一趟了。」
「雷家已加入北武盟,然後哥哥還收到了雷龍的請帖了不成?」韓子昱問道,誰知韓子愈揶揄一笑,「嘿,叫你去可不是讓你去吃東西的,而是讓雷龍加入南山府!」
韓子昱聽罷大驚,「什麼?哥哥竟有手段讓雷龍加入南山府?」
「你不想想,雷龍的父親是當朝太尉,而如今他兒子又高中榜眼。」韓子愈陰險地笑道,「錢財於雷龍如是糞土,當年他科舉無名。混跡江湖,名實在三家之後,他豈能不忿?故急功近利者最能間之,上一次我利用雷龍打破四家壟斷江湖的局面,這一次……嘿,我要讓他與四家反目成仇!」
「哥哥許以合利?」
「許以南山府半壁江山,影衣衛黃、紅二旗。」韓子愈走到角落將寶劍拾起,「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你覺得傲骨自生的雷龍會加入南山府嗎?」
韓子昱看着韓子愈,不解地說道,「哥哥,難道一個雷家就值得你付出兩旗八百兄弟嗎?」
「雷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口頭上的承諾能讓四家反目成仇。」韓子愈的毒計讓弟弟打了一個冷顫,「交易總是如此,或得或失,只要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就可以了。」
「交易?」韓子昱接過寒光閃閃的寶劍收入鞘中,細細品着這個詞。
桌案的飯菜已經涼了。
春風掠吹威遠鏢局的閣樓,一顆顆嫩芽破開土層慢慢滋長,如同兩心相願的情愫,愈纏繞愈洶湧澎湃。
今晚的雨萱,穿着一套紫紅色的曲裾,裹着素白的裏衣。初夏這樣簡單的衣物最好,既能抵禦剛去沒多久的春寒,又不會過於悶熱。就是不能裹住這躁動且歡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