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乃春笑道:「不二,堂內坐的都是長輩,怎麼單瞧見婉兒一人?」
魏不二臉一紅,撓撓頭,轉身又瞧見黃宗裳,惱道:「臭和尚,你給我裝進袋子裏做甚?」
黃宗裳笑着不語,顧乃春和聲道:「胡說什麼,黃長老現下是你師伯,即刻該是你師傅,還敢叫什麼大和尚?」
魏不二一呆,頓時茫然無措,又聽顧乃春道:「你現下雖然是為師的學生,但我門生眾多,又兼分堂長老,個人時力有限,分身乏術,多半難以親身施教。「
」倒是眼下有你一場大好機緣,黃長老對你鍾愛至極,情深獻寶,為師雖多有不舍,但為你錦繡前程,也只得請你好來好去,告出師門。」
說着,叫一位記名弟子端來一個盤子,盤中有碗,碗內覆着一層清油。
又取來鑲花寶劍,手腕一翻,沿着發緣割下一縷寸長烏髮,小心放入碗中。
再一揮劍,一滴清血由指尖滴下,倏地落在清油之上。
顧乃春道:「割發自斷義,誓血兩清恩。自此以後,顧某人不再是你師傅,你也不是顧某人的徒弟。「
」魏不二日後鵬程萬里,於顧乃春無耀。魏不二日後作奸為惡,與顧乃春無干。」
說着,輕搓指尖,一朵青藍火苗離手而去,燃着了碗中清油烏髮,頃刻間燒的藍旺旺。
黃宗裳面上假作遲疑,心下暗自偷喜。
卻聽到廳內眾人齊聲叫好,恭賀黃長老再添一位嘉徒。
魏不二在滿堂鬨笑嘈雜中顯得更為茫然不知,半響才道:「師傅,他們在說啥?」
顧乃春笑道:「以後只許叫我師叔,不許叫我師傅。」
魏不二忽地嚎啕大哭,眼淚湧出來,裹混着肌膚上的髒泥,在黢黑的臉上、脖頸上攆出幾道青黃相接的淚痕。
不知怎麼竟想起小時候父母離家的背影。
想起自己孤苦伶仃站在長樂村邊,看着鄉親們的墳頭,上面寫着什麼也不記得了。
眾人一番好勸,卻如何也止不住。
黃宗裳笑道:「你他娘哭個屁,又不是死了爹娘老子。」
魏不二心裏有好些話,可講出來又覺着彆扭,覺着丟人,最後只說:「我怕以後再見不着婉兒了。」
眾人一通好笑,婉兒道:「咱們隔着一座山,又不是隔了十萬八千里。你只要不是懶了腿,我可不是什麼嬌貴難見的人。」
顧乃春也道:「你大可以日日來見她,只怕黃長老不大樂意。」
眾人又一番編排好笑,黃宗裳便要領着魏不二告辭,卻被眾人留下。
按規矩,梅心甘領着亮子、賈海子、婉兒去了後堂祭拜道家三十二仙君和寶練堂列為祖師。
張貴得了三轉回生丹,顧乃春興致不減補齊了那個春字,五百年的楓葉王上了宴桌,又有古有生精心安排佳肴。
眾人喝酒吃肉好不爽快,就連顧乃春平日滴酒不沾,這日也暢懷豪飲,極盡皆大歡喜。
唯有黃宗裳捨出如命好酒,一副割肉般的神情,叫眾人更為開懷。
酒過三巡,忽然有記名弟子來報,說是一位故人奉禮。
古有生要去查探一番,顧乃春未用法力化酒,便吃得有些醉,含糊道:「有……有什麼好看的,為師……為師平日行善無數,誰知是哪個打聽到咱們今日大喜,專來恭賀。「
」你……你這般疑神疑鬼,既沒氣度,又駁了人家一片好意。」古有生只好叫記名弟子喚那人入廳奉禮。
少過片刻,便有一位青衫短髮男子緩步走將進來,右手拎着一個紅綢包裹,裏面似有一方盒。
廳上有幾位覺得他形態不端,禮數不周,不似前來奉禮的模樣。
但此刻醉酒鬨堂,一片吵鬧,也不大在意。
那人不疾不徐走到大廳當間兒,自顧自解開了紅綢包裹,裏面又是一個鑲金嵌珠的大紅方盒,方盒上貼着一個紅紙信封。
他取下信封,遞與古有生。
古有生又奉到顧乃春手邊。顧乃春醉酒正酣,隨手將信封放到一邊。
那男子瞧了,微微一笑,隨手打開方盒。
眾人一查,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頓時酒全醒了!
第二十九章割發斷義誓清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