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一點兒都不好。
我搖搖欲墜地坐在小板凳上面,我的聲音不自覺地發抖,我把話筒湊到嘴邊,我想說的話似乎有很多,卻如鯁在喉,最終我只能裝作鎮定自若地問:「餘明輝,那個幫我家裏還債的余先生,是不是你?」
餘明輝在那頭沉寂了將近一分鐘,他有點小心翼翼地說:「林四四,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為你做一點事。可能是我的方法欠妥,但是我真的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如果我擁有着足夠強大的自尊,我或者能暫時安然地接下他這個莫大的好意,我或者還能大方得體地說一句真心實意卻毫無營養的謝謝,然後再去說怎麼還錢給他的事。
可惜我的內心碎如柳絮,我的靈魂潰不成軍,這樣的殘破軀體和精神,只能孕育出卑微弱小得不堪一擊的自尊。
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捏住手機,過了半響後,我問:「你在哪裏?我現在手頭上拿不出那麼多錢,我去跟你對對賬,後面慢慢還給你。」
哪怕是沒有面對面,我也能感覺到彆扭和尷尬,在我們之間不斷地彌散着,散着散着,餘明輝的語氣都不夠淡定了。
他有些慌亂地說:「林四四,我很抱歉…。」
這是我第一次打斷他說話。
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我固執地說:「你在哪裏,我去找你,我們把這筆賬算清楚比較好。」
餘明輝又是沉默一陣,他說:「我在家裏。」
我抱着無比複雜的心情,敲開了餘明輝的家門。
我不知道餘明輝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情,總之他開門的時候沒怎麼與我的眼神接觸,阿達明明很乖很聽話,他還非要多費口舌去斥責阿達。
在這微妙的氣氛中,我按照餘明輝的示意坐到了沙發上,我把自己那本記錄着還債明細的小本子攤在茶几上,用自己帶來的圓珠筆寫寫劃劃。
我在算賬的時候,餘明輝就站在那裏盯着我看,我一個不經意抬頭,總能看到他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等我把所有的數據歸統在一起,我寫了一張紙條遞過來,我說:「你看看,這個跟你出的錢,出入大不大。」
餘明輝把紙條接過去捏在手裏,這個平時各種冷艷裝酷高冷范的男人,他此時此刻那小心翼翼的勁頭,看起來像一個沒把作業寫好,生怕被責難的小學生。
他的語氣那麼的小心翼翼,像是說錯了一句話就能讓自己進退維谷似的,他慢騰騰說:「林四四,我真的,只是不想你再過得那麼累。雖然我知道我現在沒有太多立場去做這些事,可是我忍不住。是我衝動了。」
我斂着手端坐在那裏,內心翻江倒海驚濤駭浪,他越是小心翼翼,我越是無法張嘴去責難他,不該自作主張去窺探干涉我的生活。
終是害怕了這沉默的僵持,我帶着些少自嘲地笑笑:「你沒錯,是我不知道好歹。其實我應該先跟你說一聲謝謝的。畢竟你能為了我這麼一個不知道好歹的女人,不聲不響地砸出去24萬。而我這種不知道好歹的女人,還一點兒面子都不懂得給你,直接殺上門,給你尷尬和難堪。」
我原本該笑着的,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紅了眼眶。
我生怕被看到,隨即想要把頭埋下去。
可卻在這時,餘明輝突兀地衝過來,他的手環繞着我整個身體圈起來,他將我整個人圈進他的懷裏面,他的聲音帶着讓我難以捉摸的情緒,很低很低,他說:「林四四,給我一個對你好的機會,讓我有理直氣壯對你好的資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