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桓卻不贊同裴乾坤的說法:「若是說有人在山中挖寶,擄人充作勞力的話,只需抓走壯年男子即可,你卻沒聽那裏正說,他們村中往往一家人一同消失,連婦女和孩子都被一起抓走,女人和小孩又出不得力氣,捉去有什麼用?我看分明就是山里出了修成道術的妖怪,吃人修煉才是真的。」
楊桓三人各執一詞,正爭執間,只見那老主持已經轉回禪房,再出來時,渾身上下結束得整整齊齊,芒鞋麻襪,紫金袈裟,頭戴七寶佛冠,手執鎏銅禪杖,一隻手握着一卷殘破的西來古經,面色古樸堅毅,好一派寶相莊嚴的得道高僧氣象。
唐朝流行的是小乘佛教,至唐太宗時期,曾經有高僧玄奘西行,經西域之地一路前往天竺佛國,載回大乘真經數百卷,大乘佛法才得以在大唐生根發芽。
老主持弘宣修行的便是大乘佛法,屬於禪、淨、密三門之中的禪宗。小乘教派只信奉釋迦牟尼佛,大乘教派卻兼信藥王菩薩和觀音大士,不可吃三淨肉,輪迴大光明,放縱六識為八識,持咒而稱,及至武周時期,大乘佛教已經遍地開花,三宗有道高僧不再像小乘僧人一樣,專一修行自身疑惑,而是以損己利人,普度眾生為己任,往往多做法事道場,可消災解業,驅鬼逐魔,渡人不墮輪迴,消弭萬世苦厄。
弘宣命一眾僧人收拾法器,諸如蓮缽,魚板,梵鍾,金鼓,如意,數珠,油燭,戒刀。待得僧人們全部收拾齊整,只留下兩個小沙彌看守寺院,余者一併隨山民們拽步而去。
古奇湊了半天熱鬧,見夜色愈加深重,山中寒氣泛起,緊了緊衣領道:「這老和尚真是沒禮貌,咱們空使了許多錢作為渡夜之資,只安排我們吃了一頓淡飯,就把我們像二傻子一樣丟在這裏睡覺無趣,自己倒跑出去捉鬼驅獸玩耍,等明兒早起看我不批評他一頓。」
裴乾坤笑道:「我看你批評他是假,想跟上去見識見識那隻所謂的年獸才是真的,否則你剛才為何悄悄溜回客房,連冰刃暗青子都收拾在了身上,又換了一雙嶄新的布履,當我什麼都看不出來嗎?」
裴乾坤話音未落,楊桓已經急吼吼的從客房中跑了出來,背負雙刀,手中提着一支五尺多長的棗木棍,是廚房內用來頂門用的,拉住裴乾坤和古奇便朝山門外跑去:「快,兄弟們快追上那些人,否則就看不到年獸長得究竟啥樣了。」
古奇本就想悄悄跟上去看熱鬧,聞言興奮得接連打了幾個筋斗,將同樣興高采烈的蓋雪銀犼朝肩膀上一丟,一溜煙的追着前面的和尚和山民去了。裴乾坤見古奇和楊桓一個跑得比一個歡暢,只好苦笑着跟了上去。
里正前兩天率人前去縣城搬救兵的時候,便是在官道上遭遇了鬼打牆,不敢再走官道,一路在樹林邊緣蹚草而來,這會兒輕車熟路的引着和尚回村,根本沒有注意到後面悄悄跟上來三個膽大包天的年輕人。
一路急行,眾人均在淺林密草中穿行,摸爬了一身灰土草屑,卻也足足趕了半夜的路,待得天光微微放亮,楊桓尾隨山民爬上一座矮丘,終於看到山腳下一處盆地,正中坐落着一個小村,便是山民們居住的靈潭村了。
老和尚雖然年邁,因常年修行,清心寡欲,身子倒也結實,一路疾行並無氣喘,站在山丘上眺望靈潭村,只見村中花木蔥蘢,四面皆山,唯有西北方向一條土路通往村外。四周山地緩坡上儘是茶樹,經人修整打理,一畦一畦的十分翠綠喜人,看來這裏的村民便是以採摘茶葉販賣為生。
老僧身輕體健,那些上了年紀的僧眾卻當不得連夜趕路辛苦,眼見村落已在眼前,便嚷着快些進村休息,吃些齋飯,養足精神排列道場,念經做法,召引佛陀觀音驅逐怪獸,好修善果。
這山丘荒突突的並無草木掩蓋,楊桓三人無處藏身,只好笑嘻嘻的蹩上前去。弘宣見狀埋怨楊桓等人不識險地,跟上來胡鬧,楊桓笑嘻嘻道:「我兄弟三人雖是良善百姓,家中卻並無耕地田產,全靠積年走南闖北,販運時新貨物,賤買貴賣牟利,混一口飽飯養身。行走江湖之時,多有山賊悍匪攔路劫財,所以我等也拜過幾個武師,學了一身拳腳刀棍,虎豹豺狼均近身不得,對付三五十尋常壯漢也只等閒玩耍。如今我兄弟感念老師傅留宿之恩,又不忍見靈潭村村民遭凶獸禍害,故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略盡綿薄之力,管他成與不成,定當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