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冥宮,綠頭島。
山前晚雲,浮林而行。
葉葉交蓋,枝頭搖曳,上面冷輝參差,連綿成一片,呈現天淡琉璃之色。
不知何時,下起淅淅瀝瀝的雨,驚動了在泉邊玩耍的小鹿們,它們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發出歡快的呦呦叫聲,朝着四下散開。
整個畫面,清新,自然,嫻靜。
這個時候,精緻的笛聲響起,遠遠傳來,像是細小的花萼,在半空中飛舞。
聽到聲音,好像能夠嗅到淡淡的蓮香,令人心曠神怡。
不染塵俗,逍遙自在。
葉夢得靜靜地站在一棵華蓋低垂的虬松下,針針的葉子映着光,在他的法衣上染上一層新綠。
他聽完笛聲,微不可查地嘆息一聲,雲袖一擺,就要離去。
只是還沒等他動作,笛聲變得急促起來,半空中,宛如實質的花蕊不停地旋轉,朵朵八角,垂下光彩。
下一刻,
本來躍上高峰的笛聲倏爾一收,變得無影無蹤,一道倩影憑空出現,頭梳碧雲髻,一身碎花長裙,手持橫笛,俏容婉轉。
女子看上去是輕熟,少女的長相,成熟女子的風韻,她美目盯着葉夢得。
兩人都不說話,林前一片寂靜。
只有颯颯的花朵,隨着雨聲落下,在水光中,隨風飄流。
好大一會,女仙抬起頭,美目晶瑩,聲音像是洞簫般好聽,道,「悄悄地來,悄悄地走?」
葉夢得苦笑一聲,在這個女子面前,他真沒有在方桐儀那樣天仙面前那麼從容,道,「本來是想臨走前看你一眼,不過聽到這林間的笛聲,我就覺得打擾你的清靜很不應該。」
女仙黛眉如青羽,很是好看,她望着對面的葉夢得,開口道,「可是要前往三十三天?」
「你也知道了。「
葉夢得繼續苦笑,雖然轉世後被天仙收入門下很好,但三十三天之行也是危難重重,他原本不想驚動佳人,可是當路過綠頭島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就想進來走一走。
或許內心深處,他還是希望臨別前看一眼心中羈絆的佳人?
女仙盯着眼前的人,看着他的眉宇,看着他的神情,一種莫名的感情在醞釀澎湃,似乎再也壓抑不住,道,「我跟你一起去三十三天!」
「不行。」
葉夢得駭然變色,連忙擺手,道,「你不能去。」
女仙微微抬起頭,髮髻上的簪子繡着鳳凰,展翅欲飛,用不大但堅定的聲音道,「我一定要去。「
葉夢得這下子真的頭疼了,他看着身前佳人清澈不見底的美眸,明白以她執拗的性子,下了決斷就不會改變。
當年的她,就是這樣,奮不顧身,不聽別人的勸阻,和自己一起,撞的頭破血流。
現在的她,還是這樣,不離不棄。
葉夢得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依稀有眼淚湧出。
洞仙雲青天。
祥雲片片,煙氣裊裊。
萬千的仙鶴翩翩起舞,鶴唳清音,雪羽每一次抖動,都有霜雪落下,叮噹作響。
仔細看去,眼前的仙鶴根本不是實體,而是天青琉璃之氣凝聚而成,鐫刻着天地紋理。
沉香寶攆上,細細密密的珠簾拉起,一個女冠顯出妙身,似是玲瓏嬌小,又似是無窮大,充塞整個天地。
女冠目光如電,綠頭島的一切都看在眼中,當綠頭島的女仙說出願意和葉夢得一起去三十三天的時候,她不由得低低嘆息一聲,道,「痴兒。」
不過她知道自家徒兒的性子,也不會去勸阻,再說了,命中該有的劫數,即使是自己強行幫她化解,下一次只會來的更洶湧。
天仙雖然可以庇護門下,讓他們比其他的修士少很多的劫數,但也不是萬能的。
女冠抬起頭,目光似乎能夠貫通時空,看到一個雲鬢雪膚的麗人,冷笑幾聲道,「你推出葉夢得來,肯定也會想到今天,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喜歡各種小聰明。」
她想了想,屈指一點,一道驚虹倏爾破開天穹,向綠頭島飛去。
叮噹,